轰!
失落也好,吹冷风也罢,可这吹着吹着,身边的屋檐直接塌了是几个意思?
灰尘扑面而来,瞬间把认真悲伤的乔乐呛了个灰头土脸。
而更糟糕的是,旁边塌了,她头顶上那块儿也跟着裂开了。
乔乐:“……”
无奈之下,她只能走出屋檐,跨入雨里,哗啦一声,被大雨环绕在了这个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世界里。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特么,我特么,我特么……
乔乐在心里一声一声的骂着,可骂着骂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面对倒霉,她总能安慰自己,甚至能躺好认命,但此时此刻,这倒霉却像是一记重拳,击溃着她本就开始动摇的内心。
“那个人怎么回事啊?”
“他不是那个走街串巷的穷算命的么?我早上还瞧见他来着。”
“算命?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准,他算个屁的命!骗子吧……”
“可你别说,怎么他周围的雨都比我们的要大些,这也太奇怪了。”
……
熙熙攘攘间,行人们悄然驻足。他们有的穿着蓑衣,有的打着纸伞,皆好奇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坍塌的屋檐,与众不同的大雨,还有一个穷算命的……
一个浑身是灰,灰与雨混在一块儿,脸上连雨水与泪水都快分不清了的穷算命的。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雨里,任由众人围观,任由屋主责骂。
“这好端端的,我家屋檐怎么塌了?”
“我这屋檐是你弄塌的么!”
“我问你话呢?”
“你是哑巴么?”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议论纷纷,熙熙攘攘。
可无论周围如何嘈杂,乔乐的世界里都一片静谧。
她听不见别人的议论,也听不见屋主的责骂。因为她的心里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她觉得她已经足够努力了。
面对倒霉,她谈笑自若,面对危局,她力挽狂澜,面对无法掌控的一切,她努力的握紧着命运。
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一定要在她最开心的时候,将一盆冷水泼在她的身上……
让她有希望,再亲手掐灭希望。
难道,她真的不配么……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乔乐抬眸望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女人,眼底一片血红。
见此,那身为屋主的女人几乎是瞬间松开了她的手,犹如触电一般。
“你,你瞪我做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赔钱,我们,我们就上县衙去……”
她的话虽没有底气,却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
“对,赔钱!”
不知是哪个人带头喊了这么一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响应。
有了大家的支持,那屋主也瞬间有了底气。
“听到没有,我让你赔钱!”
乔乐听到了。
可她身上没有钱。
因为她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的钱袋也丢了。在她完全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的时候。
“你不会一分钱都没有吧?”
那屋主见此,都快要破口大骂了。
她家半个屋檐都已经没了,这货要是没钱,她上哪儿补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伸手去捉乔乐的手腕,准备拉着这穷算命的上县衙,给自家讨一个公道去。
而看着这一幕的乔乐,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毕竟那屋檐,的确是她克塌的……
这还真是个穷鬼啊。
围观者们暗道,这屋主也真够倒霉的。这种人,就是去了县衙也没用吧。
本来是没用的,但万事,总有转机嘛。
就像那眼神空洞的乔乐,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雨好像停了。
不对。
不是雨停了,而是雨好像被什么挡住了。被一柄突然出现在她头上的花伞,完美的挡住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刻,连伞外的雨水,好像都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就好像……
“大婶,我家小孩子不懂事,您说多少钱,我赔。”
一只手覆在了她湿漉漉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暖暖的,就像他的声音一样,透着乔乐无比熟悉的味道。
雨中,少年手持花伞,白衣蹁跹。那如画的容颜,优雅的气度,不知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晃了多少人的眼。
“二,二十两……”
望着那立在乔乐身后,一袭白衣的少年,屋主大婶儿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她也不知道这屋檐值不值这个数,但先报一个价,总是没错的。
要是人家让少点儿,她也可以少点儿。毕竟这样的美少年,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止是她第一见,周围的吃瓜群众们,也是第一次见。
一时间,方才的指责与嘲讽,都化为了一声声惊叹,与道不尽的欣赏。
人间真实,不过如此。
“好。”
但那少年全然不受周围的影响,一抬手,一枚银元宝已落在了屋主的手中。
哗!
众人再度沸腾。因为屋主喊的二十两,却得了五十两,足足多了一半儿有余。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少年不仅长得好看,还有钱。
一时间,围观的妇人们两眼放光,蠢蠢欲动。媒婆想赚钱,夫人们想要女婿,婆婆们想要孙女婿……
而乔乐……
动手了,她动手了。
这不,那屋主还没反应过来,她手里的银子先不见了。
屋主:“???”
众人:“???”
是的,那枚银元宝竟在某道士阴沉沉的脸色中,完美的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乔乐:“君、晏!”
抬眸,乔乐一声吼,白衣少年顿时浑身一抖。
此刻,某叱咤风云,别人看了掉头就是跑的少年,正乖巧的眨着眼睛,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一无所知。
咳,在媳妇儿面前,害怕一点,总归是不会错的。
捏着手里的银元宝,乔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你、又、败、家!”
背脊一凉,君晏好想说自己身上没有二十两,就这五十两的元宝,还是他出来找乔乐的时候,从乔乐桌子上顺的。
仅此一锭,别无碎银。
然而,瞧着少女那阴沉沉的脸,他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于是,众人便见那前一秒还豪爽得不行,一脸我不差钱儿的少年,默默从算命的手里接过了银子。
咔哒一声,掰成了两半儿。
一半儿给了算命的,一半儿给了女屋主。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但沉寂之后,却是全场爆炸式的哗然。
徒手把银子掰成两半儿,对君晏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在眼前众人看来,却是神乎其技。
长得好看,有钱,还会武功!
这样的公子,别说是他们这小县城了,就是京城和云安,也不一定能遇到上吧!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动是肯定要动的,就是一旁那个穷算命的,实在有些碍眼。
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不说,还脏兮兮的。那身道袍又旧又破,跟身旁的少年郎站在一起,简直格格不入。
而且,还抠!
显然,众人对挡住她们围上去的乔乐,有着极大的怨念。
但对乔乐而言,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她见到了她最想见到的人。
所以她也不管自己身上干不干净了,湿的也好,脏的也罢,男装也无妨,她就想做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扑上去,一把抱住君晏。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君晏似乎早有准备。他就那么静静地的站在原地,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轻轻地搂住扑过来的乔乐。
尽管白衣染了尘,身上沾了水,周遭一众眼球落地,发出阵阵唏嘘……
但在少年那双好看凤眸里,依旧潋滟着笑,而这笑,竟温柔到了骨子里。
望着眼前的断袖之景,吃瓜群众们直呼辣眼睛。
而受到这一幕的冲击,他们也没兴趣再继续围观下去了。大下雨的,回了吧,这天都快黑了。
终于,这淅淅沥沥的雨里,只剩下了君晏和乔乐。
少女紧紧的抱着少年,玉手攥着白衣,眼泪无声的往下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像被雨淋湿的小白兔般,红着明眸,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君晏。
而君晏,也同样静静地望着她。
君晏:“乐儿饿了么?”
乔乐摇了摇头。
君晏:“那,是困了?”
乔乐又摇了摇头。
而就在她打算自己开口的时候,少年却压低了手中的花伞,同时拉近了他们二人的距离。
俯身,他啄了啄乔乐的发梢,并在乔乐猝不及防间靠近,吻住了她那因为被雨水侵袭,而微微发凉的唇瓣。
君晏:“既然都不是,那就一定是想我了。”
红唇微张,乔乐想搭话,却又被君晏吻了个心猿意马。
而且在她满脸羞红,完全不敢注意伞外那一道道惊恐中透着嫌弃的目光时,君晏竟淡漠的回头,理所当然的道了一句。
“看什么看,没见过断袖吗?”
闻言,方才还心情郁结的乔乐,竟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雨中,街上,人前,少年的云淡风轻,一往无前,就像是阳光,驱散了乔乐心底所有的黑暗。
曾经她无所畏惧,倒霉也好,消失也罢,因为她觉得她是一个过客,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本书里,更不该介入君晏生活的人。
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君晏成了她的牵挂,成了她为之奋斗的目标,与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他,需要我;而我,想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