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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所有在忘川河边经过的鬼仙都记得,有一个女子坐在河边,又哭又笑的几乎天崩地裂。

天亮之前,穆非安成功把修宁带回了房间。

修宁睁开空寡的眸子,一片痛楚茫然,眼角滑落一滴泪。

穆非安默默的温柔的拭去她的泪珠,道:“带你去见他,就是想让你放心,他会轮回,从此忘记这辈子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通通都忘干净。”

“嗯。”修宁淡淡应了一声,转头埋进了穆非安的怀里。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她要怎样才能释怀自己的父亲永远离她而去这个事实。

修宁悄悄抹掉热泪,她杀过那么多的人,死在她手里的不计其数,可只有高去闲的死让她感受到了不真实。

从心底生生抽离的痛,并不比让她本人死了更痛快。

“我只有你了……”修宁哽咽着抱紧穆非安。

只有他的怀抱才让她感受到安全。

穆非安修长纤细的手指穿插在修宁光亮的长发中,一下又一下,“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修宁努力汲取穆非安身上的味道,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道:“蓝皎去找高去闲的尸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穆非安低头在修宁头顶落下一吻:“我昨晚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修宁一愣,从他怀里钻出来,怔怔的看着他。

“他现在停在后园内,该葬在哪里,你定。”穆非安无限温柔的望着修宁。

他很开心在最关键的时候可以为她做些事情。

修宁极少展现脆弱的一面,可穆非安总觉得女子再刚强,也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

“我去看看。”修宁挣扎着起来,一瘸一拐的从寝室后门绕过去。

“等等!”穆非安从床上跳下来,打横将修宁抱起,“你肩上有刀伤,脚也瘸了,我抱你。”

修宁抬首看着穆非安冷峻的不容抗拒的神情,突然发觉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好。”修宁也不矫情,自然的将双手挂到穆非安脖子上。

穆非安熟门熟路的带着修宁来到高去闲的藏尸之地。

星言显然是提前通知了红樱和绿蕉,现在两个人都一身黑衣的站在旁边。

高去闲被装裹好,换了身寿衣,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若不故意去看,他长长的胡子是挡住大半的缝痕的。

修宁离开穆非安的怀抱,扒在棺材边看了好久。

她要永远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刻进脑海之中。

“盖棺吧。”修宁慢慢直起身,下了决定。

“那葬在哪里?”红樱问。

“就葬在这里,九公主府的后花园,以后这里就是禁地,谁也不许靠近。”修宁道。

几人没有异议,简单的安葬了高去闲。

他死的惨烈,又见不得光,只能暂时葬在这,不过在场之人都明白,也只有葬在这里,才是高去闲真正想长眠的地方。

修宁亲自压好坟头上的冥币,仍然晕晕乎乎的,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她父亲的埋骨之所了吗。

郑重的磕了九个头,修宁扶着穆非安站起来,随后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扳指,猛然想起一人来。

“对了,有空让蓝皎去请纪斯简过来,他……也应该拜一拜。”

红樱点头:“好。”

安置好了高去闲后,修宁一瘸一拐的回房换了身纯白的衣裳,墨发白衣,明明是守孝,却别有一番俊俏。

可不待修宁从沉重的悲伤氛围中缓和半分,刑部尚书柳溶溶来了。

“殿下果真已经回京。”柳溶溶在处决高去闲的那一日就看到了修宁藏在人群中。

“尚书大人有何指教。”修宁就坦荡荡的穿着一身白,出现在柳溶溶眼前。

柳溶溶被那纯白色刺激的头皮发麻,道:“殿下不会就准备穿这一身随我进宫吧?这样可是大不敬。”

修宁唇边扯出一丝笑:“原来是带我进宫的。没关系,我穿什么,会有什么后果,都与你无干。”

柳溶溶端和一笑:“多谢殿下体恤。”

修宁仍旧一瘸一拐的跟着柳溶溶出了门。

进宫的时候从玄武门到城楼到太极殿,最后进长生殿,修宁就是一身白衣,大摇大摆的晃过去。

无数的宫人以为修宁疯了,皆惊恐的看向她。

九殿下大概真是想谋反吗,敢穿成这样到陛下面前,不是找死就是找抽。

修宁就那样进了长生殿,来到女帝面前。

殿里除了女帝外,毫无意外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钟离意晚和何无严。

修宁嘲讽冷笑,一家人摆好了套子让她钻,拐着弯的设局,还真是看得起她。

女帝抬头看修宁穿那身白的瘆人的衣裳时,眼皮狠狠一跳。

“大胆,青天白日的,朕还没死呢,你穿的是什么?”

意晚轻咳了一声,细眉蹙起:“九妹妹,你这衣裳穿的实在不合适,要不还是换了吧。”

修宁不偏不倚的直视女帝。道:“儿臣从江州归来,五千将士亡魂热血犹在,儿臣为他们穿孝,也不为过。”

女帝听了这话,突然猛一拍青玉案,怒道:“你还有脸提!江州失守,你怎么还敢活着回来?”

修宁依旧紧紧盯着女帝,道:“儿臣也想问问陛下,若您不想让我领兵亦可,修宁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您既然愿意将兵符交给我,又为何给我假的?以至于儿臣调不动任何军队,兵临城下之时只能以血肉堆起城门保护百姓!”

女帝犹向听到笑话一般,“你在说些什么?还真以为自己是不败战神吗?败就是败,找什么理由和借口!兵符是假的?亏你编的出来!”

修宁声音也拔高了:“可它就是假的!”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什么都不怕。

高去闲的死让她彻头彻尾的看清女帝。

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自己孝敬。

母亲杀了父亲,她这是什么命,要摊上这样的事情。

“一派胡言!”女帝自然也不信:“朕乃一国之君,给你就是给你,不给就是不给,既然给了又怎是假的?再说兵符在军机阁中,谁敢去换?!”

修宁冷冷瞟了一圈室内的人:“说不定就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呢。”

何无严和意晚同时抬头,两双眼睛非常默契的同时看向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