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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严并不意外钟离意晚的问题。

关于修宁疯没疯,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我亦不知,不过她能一夜白头,想来心智一定受损。”何无严道。

意晚赞同的点头后,转身从城楼上下了去:“肃城乃逐月第一苦寒之地,山高路远的,修宁能不能活着到流放地,也是个未知之数,你说是吗,国师。”

何无严眉尖抖了抖,没说话。

“她到底是你妹妹。”

意晚停下脚步,平稳的呼吸。

从远处看,她一身藕粉色裙装,端庄温和,揽尽天下柔情。

可偏偏一双水漾漾的眸子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我自小就患有心疾,长年累月在外,每次发作时生不如死,谁又能替我半分。”

意晚抬起指尖,似乎在和何无严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起,我早就忘了还有什么姐姐妹妹。”

微风拂过,意晚的话飘进何无严耳中。

何无严狠狠一震。

意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三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信,不信意晚刚刚口中的“身世”二字,只是随口胡说。

意晚回头,走上两个台阶盯着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愤恨:“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做好你的国师,不要痴心妄想。”

说到此处,意晚高傲的扬起下颚,“我是嫡公主,是女帝和元配皇夫所生之女,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明白吗?”

何无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了笑,又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我明白的。”

意晚得到何无严肯定的回答,这才放过他,又道:“至于修宁,你过段时日再占卜天象,决定我是否能留她一条小命。”

何无严麻木低头:“是。”

意晚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何无严一人待在城墙上。

世人都以为修宁冷淡,可却不知,最冷漠绝情的人,其实是看起来最温和端庄之人。

意晚的心,是真的冷。

**

七月闷热,哪怕修宁一行人一路向北,也依旧扛不住酷暑难耐。

好在修宁一入夏日,身上的冷气就越来越重,这倒是让同行的红樱和绿蕉好过些。

修宁傻有傻的好处,就算被流放,沿途也只是看看风景,如游山玩水一般。

酷暑之中,总兼大雨。

三名士兵带着修宁等人来到过路的一个凉亭避雨,等雨过再上路。

修宁安静的坐在茅草搭的屋檐下,望着雨帘发呆。

红樱的伤好些了,看着修宁乱糟糟的头发,干裂出血的嘴唇,慢慢把手伸出外面,为修宁接了捧雨水。

“殿下,喝口水吧。”

修宁呆呆的低头,就着红樱血迹斑斑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捧。

红樱怕她没喝足,路上又不给水喝,急忙出去再接一点。

“啪”的一声,一条鞭子抽到红樱的手腕上,她好不容易抬起穿着两条钢钎的胳膊接好的水,就这样被打散了。

虽然她们现在是流放犯,可一路受的窝囊气不少,也都忍过来了。

她和绿蕉也就罢了,那个士兵居然对修宁也是如此。

红樱如何还能忍。

“你干什么!”

士兵甲收了鞭子,呸了一声:“喝了一口就行了,还敢得寸进尺吗?”

绿蕉腾的站起来:“喝你的水了?喝雨水怎么了?睁只眼闭只眼会死吗!”

那士兵又一个甩鞭过来直接缠到绿蕉双肩上的钢钎上,钢钎被拔出一点点,带出血迹,绿蕉痛苦的哀嚎出声。

“绿蕉!”红樱急了,一脚把面前的凳子踹了过去。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红樱也没好到哪里去,额头冷汗直冒,琵琶骨处滴答答淌血。

“反了你们了!”士兵乙抽出刀来,准备好好教训教训红樱和绿蕉。

大雨滂沱,双方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

可意外却发生了。

一直傻傻坐着的修宁突然冲进了大雨里,士兵丙拉都没拉住。

“哎?你站住!”

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修宁居然会跑。

几个人立刻追了出去。

修宁却并未跑远,而是跑进了土路旁的野草丛中,从那里抱出一只后腿受伤,奄奄一息的白兔子。

兔子皮毛被雨打湿,又小又瘦,看起来虚弱极了。

修宁想帮它处理伤口,可又不会,双手又被捆着,情急之下竟用舌头去舔兔子的后腿。

“小兔兔不怕,一点都不疼的啊……”

修宁心底又泛起一丝丝疼意。

为什么看到兔子会情不自禁的扑上去呢?

为什么兔子受伤了她这么急,这么难过?

修宁蹲在雨里把兔子护在怀中,想了半天得出结论,嗯,一定是因为宁宁太善良了。

“啪!”

“啊!”修宁后背一痛,随后火辣辣的疼。

又是一鞭,修宁被抽倒在地,整个人扑在泥坑里,手里的兔子也丢出去了。

“兔子,我的兔子!”修宁不顾一切的向前爬,拼命向那只只剩一口气的野兔爬过去。

大雨模糊了视线,地上的泥坑更是肮脏,可她丝毫感受不到,眼里心里只有远处的兔子。

兔子不能死,不能死啊!

如果兔子死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修宁在泥坑里蹬着腿,一点一点的向前爬。

“瘦不拉几的兔子也值得你逃跑?蠢货!”士兵甲狠狠冲着修宁肋骨处踹了一脚,踹的修宁闷哼一声。

随后走向那只兔子,拎起来狠狠朝地上一摔,兔子就出气多进气少,只剩白眼了。

修宁肋骨处钻心的痛,可再痛,也抵不过她最在乎的兔子死在眼前。

好像对于兔子的死,她一直无能为力。

“兔子,我的兔子……”

“修宁!”

“修宁啊!”

红樱和绿蕉在后面嘶吼,可肩膀处的钢钎分别被士兵乙和士兵丙牢牢抓住,根本动弹不得。

“劝你一句,你安分些也少遭点罪,你早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公主了,就别想在流放路上养兔子搞幺蛾子了明白吗?”

士兵甲踢了踢修宁的肩膀,随后抽出随身佩戴的剑,往修宁头上戳了戳。

士兵只觉得爽,昔日冷面公主如今也是他脚下的囚犯,这么好的机会,不在她脸上刻点什么字,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