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哀鸿遍野。
风雪飘摇,人困马乏。
白仙带领的追击队伍,已经北上千余里,出发一旬多以来,人吃马嚼,补给消耗的比预估的还要快捷。
大雪飘零,青草上已经铺上一层浅浅的雪花。
“白金牌,这样下去,我们会迷失在风雪当中。”
宋江趴在马背上,朝着白仙喊道,白仙全心神都皱眉看着风雪,伤员与截获的火器,他已经令伤员运送火器返回大军所在。
自己率队继续追击,从决定到出发,不超过两天,冷冽寒风变成了飘零大雪,作为横渡阿拉尔雪山的猛男,这点风雪在他眼里就是弟弟。
“几个月前,我面临着比你们还大的风雪,那雪足以将我埋没,寒气足以取走我的性命。”白仙说着,宋江一脸错愕,这位金牌大人,还面临过如此险境?
宋江不怀疑上司在夸大其词或者人前显圣,从面对风雪的态度,他就能猜出,白金牌对这大风雪一点反应都没有。
例如金吾卫全队已经趴在马背上前进,唯有白金牌,依旧腰杆笔直,抬头挺胸,昂首前行。
宋江想起老上司说过的一句话,“只有经历了恐惧,才能免疫恐惧。”
白金牌的表现,跟他所说的结合,无疑是真的,宋江放下心里的担忧,“金牌大人,天龙堂教众走北石关,定然是料到了天气变化,
吾等所带补给并不够我们返程,军心不稳。”
继续前进没问题,但回程食物,就很担忧了。
金吾卫捕快虽然都是武者,但吃食也是极为恐怖的,需求很大。
马也得吃特制的草料,这些都消耗过半,倒是也够回程,但当时出发,他没计算着要去北石关。
太远了,北石关距离主战场足足两千里,已经是西域的边缘地带,只有蛮荒跟野兽,所以一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大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吃的,区别在于你有没有能力捕捉到罢了。”
白仙颔首,飞剑破空而去,片刻后,一只灰色幼猪大小的肥兔子被飞剑带了回来,兔子准确无误落在负责饮食的金吾卫捕快手里。
宋江眼前一亮,对啊,怎么自己没想到,大草原上,处处是生机,“好,不愧是白金牌,是我拙见了。”
“佩服金牌大人。”
铜牌捕快们喊道,见大人有如此手段,吃食自不在话下,而且这里是草原,豺狼狮子什么的野兽都有。
白仙心里无奈,两千里长途奔袭,他干过,带着数千骑兵队伍追击左贤王,但那不一样,大军出动,后勤绝对是给力的。
虽然也没那么好,毕竟道路放在那,后勤再快,也跟不上白仙行军的速度。
千里奔袭,那怕是拥有超凡力量的道门世界,也是一个难题,但凡北蛮族中诞生一位成吉思汗那样的人物,寇入中原几乎成定居。
骑兵的长途奔袭技巧,使得大魏北境将无任何天险阻拦,大魏骑兵那怕装备素质都占优势,但依旧不能扑灭蛮族骑兵。
对蛮族而言,他们从出生与马打交道,一生都生活在马背上,他们更擅长千里奔袭。
不然也南下寇边,也就成了笑话,北境九军,数十万众,可不是王朝末年的老爷兵,这是盛世王朝下,敢打敢拼,建功立业的士卒。
大魏四战之地,百万之师镇压中原,抵御四方,甚至以此为中心,不断向着四方蚕食领土。
北伐、南讨、西征。
北伐完成了大魏对北境的收复,最北边的驻军地点距离蛮族王城不到千里,可耕种农作物的范围内,都是大魏的领土。
南下,夺回了被万妖国占据的土地,重新将中原的势力范围推到了南疆境内,西征,重新拿回西域。
大魏士卒功不可没,然而长途奔袭,依旧是大魏面临的一个重大难题。
大魏骑兵总数不下于三十万,堪比蛮族,然而,大魏依旧没办法扫荡北境,无他,后勤补给艰难。
而且训练骑兵的花费极为昂贵,十匹马中都不一定有一匹能成为军马,而十匹军马中,都不一定有一匹特种马。
所以自己带队长途奔袭,才会被属下本能的抵触。
白仙思前想后,抓住问题的重点,看来得提议一番曹公,将远征提上日程,大魏势必会拿下西域,之后呢?
西域之外没国家了?
从白仙接触的人中,他知道更西边依旧有国度文明,佛土不是唯一,南下佛土就不想了,但大魏想继续保持强盛国力,开启远征是势在必行的事。
“真是接触越多,发现越多。”白仙呢喃着,一行人默默前进,唯马长嘶。
深夜,风雪呼啸,临时搭建起来的大帐篷里,十人围绕在火堆边,暖意驱散寒冷,武者都感到了冷,白仙倒是没感到多少。
比这恐怖的他都经历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这鬼天气,太冷了,金牌大人,马匹不能继续前进,必须停下休息,我们还要为马儿保暖,否则,这场风雪过后,我们只能走路回去。”
经验丰富的铜牌老捕快,起身拱手说明厉害。
白仙眉头紧皱,老捕快说的条条是道,并没有不妥的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鄙人姓马,没有名。”马捕快拱手说道。
没名有姓。
马捕快看着白仙审问一样的眼神,低头道,“属下的父亲,确实是蛮族,但属下为国效力二十多年,请…。”
“慢。”白仙止住了马捕快的话,这激动的,看来因为出生,他受到过很多不公,“在我面前,没有出生,只有功过,
马捕快,你很了解特种马?”
“是的。”马捕快看了眼宋江,后者沉默不语,这才继续道,“属下自小跟随母亲在马背上长大,知道冬天的时候,是马儿冻死最多的时候。”
白仙来了兴趣,他也就觉得风雪对属下的影响,没料到对马的影响。
“说说看。”
“是。”
马捕快整理了一下语言,“特种马耐力极好,不管是耐旱还是耐寒,但特种马,也有自己的缺点,
一旦天气过冷,特种马的血液流淌就会减慢,这不是妖兽与不妖兽的问题,纯属特种马被培育出的那一天,这就是固定在它们血脉当中的缺陷。”
白仙眉头直皱,看了眼宋江,后者闭目养神,看向马捕快,“所言属实?”
“属下之言,皆是当了二十年马夫总结所得,若有半分虚假,请大人削去属下功名,哪怕是拿掉这项上人头,
属下也无所惧。”
马捕快忽然下跪,郑重有声。
“倒是一副忠君报国之心。”白仙这个品质不发表观点,眯了眯眼,“那为何不见你上报?”
如果真如马捕快所言,这么重要的事情,曹公怎么可能不看?
特种马,也是曹公与天师府培育的,说是他们创造出的新物种也不为过。
“这…属下不知,二十年来,属下写过十三封书信上表,无一回复。”马捕快慌了神,不知所惜。
白仙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我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我给你一个机会,马儿既有如此大缺陷,你如何证明?”
“大人随属下来一看便知。”马捕快信心百倍。
白仙起身,披上大氅,“走,今日我就想见见,这被隐没了二十年的缺陷。”
宋江看着白金牌的背影,无奈摇头起身跟上,马儿啼鸣,马捕快将自己坐骑牵出,马儿顺从的抬起后退,将马蹄亮出。
“大人,这蹄下白毛,乃是特种马的象征,大人摸一下,本该发热的皮肤毛发,此刻冰冷刺骨。”
马捕快看了眼自己的坐骑,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担忧。
白仙感应了一番,特种马的体内,血液流速降低了许多,如果说奔跑时,特种马是一台不断散发出热量的发动机,那么此刻,它体内的发动机正在冷却。
“如此严重的情况,为何不上报?”
白仙怒斥,身在其位谋其政是他当装嫩皮鸡的格言,看了眼宋江,“马捕快,你带人,轮流照顾马儿,宋银牌,与我进帐篷,明日但凡有一匹马冻死,拿尔等人头试问。”
恩威,后者比前者占比要大,才能稳重,才有威信,一味的恩,只会培养出一群懒汉。
进入帐篷内,白仙脸色深沉如水,宋江微微拱手,“金牌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哼,二十年了,宋江,你在沧州何止二十年,会不知这件事?”
白仙语气中含着怒火,充分表现出自己怒发冲冠的姿态。
“唉。”宋江叹息一声,起身,“大人息怒,请听属下一言。”
“哼。”
看着白金牌冷哼,宋江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金牌大人非沧州人,不知沧州的习俗,
马捕快乃我一手收入金吾卫中,情况如何,属下明白,
京城来的大人们,并没有接下马捕快的信,甚至李金牌,也如此,金牌大人,属下之言并无污蔑大人之意。”
地域歧视吗。
白仙心里无奈,这金吾卫,也不全是好的。
“属下亲自跑了三次,都被以前的金牌大人阻挡了回来,马捕快是蛮族与魏人女子的后代,他血统不正,自是被鄙视,
只能跟着他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病亡后,他陷入饿死的境地,昏倒在我大帐前,适才收下,观此子看马很有天赋,当年朝廷又在推行马匹供种,
属下便收他为徒,教导武艺,同时通过多年走动,才进入金吾卫,谋了马倌一职,
此番冒昧打扰白金牌,非属下想不开,实在是不想看见弟子一生心血,得不到照亮,无用武之地,
当属下得知带队的乃是名满京城的小国士白金牌,属下便带上徒弟。”
白仙心里无奈,但不能表现出来,温怒看着宋江,“我如何知晓,你所言,是真是假?”
“今夜过后,大人自知。”
啧,看来宋江能稳坐沧州银牌的位置,也不是没点眼力。
“宋银牌,我很好奇,以你的身份,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以前的上司,也该过问一番的吧?”
很纯正的金吾卫问话方式,大胆假设中小心求证。
白仙懒得用那些证据,甚至清光术都不用,纯属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理论下求结果。
回答不上,出现疑点,真的经历跟编造的,那怕演技再好,能在他影帝面前遁形?
“大人不知,沧州风气习俗如此,从内地而来的魏人,看不起土生土长的沧州人,而沧州人又看不起如我徒一半的人,
因为有蛮族血统,马捕快甚至会被同僚欺压,故而我将其带在麾下,不曾变动,也因属下是沧州人,
赴任的金牌大人,并不信任我们,这才…。”
宋江大气不带喘的说着,后面直接卡住,铁打的宋银牌,流水的金牌,这可是沧州金吾卫中的一句传言。
虽然是传言,也不是没有实际,宋江的资历足够老,那怕是李存义,也会给三分薄面。
白金牌再光明磊落,仁义道德,也是京城来的金牌,也是曹公麾下的亲信,吃这碗饭,大家都在遵循规则,他不能破了。
“很好。”白仙冷笑。
宋江愣了一下,不应该是继续打马虎眼,然后打太极吗?
怎么白金牌说了个很好?
几个意思?
是我说的很好?
还是觉得我说过了?
正当宋江脑补出越来越多可怕的念头的时候,白仙坐了下来,反而安静了,表现是给外人看的,毕竟才二十,热血金牌的姿态得有。
宋江在演戏,他白仙也在演戏。
不过宋江在第五层演戏,白仙要站在臭氧层演戏给大佬们看。
双方段位不同,不多叙述。
“倒是一群好狗胆,这件事,我会提议与曹公,今后,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改善。”
宋江听着白金牌的话,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想着,改善?
如何改善?
天下金吾卫都在这样做,白金牌那怕是金牌,地位比自己高,能接触到的人也比自己多,甚至与朝堂可能也有一丝联系。
但人轻言微的道理,他懂的,毕竟这位金牌大人,年轻的太过分了。
“蚍蜉撼动游龙,延误军机,就是错,任何一个上任的沧州的金牌,都要被捉拿问罪,二人一组,让兄弟们熟练护马。”
宋江低头回答是,看着白金牌拿出大锅食材,感到好奇,对于延误军机,会处罚多少人?
他管不到,出事了也不是他挑出来的。
天塌了有白金牌顶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