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吃惊对吧?”老李看着江悟说道。
“刚刚我们见到这份文件,也觉得很诧异,这份文件是九月二十四日签署的,起草的时间也不可能是在那么早之前吧?你们来看看这字迹,遒劲有力,不像是女人所写,另一个落款者是另一个公司的老总,他的字迹相对来说十分潦草。”
他手一摊:“关键点,还是在于这一行小字,我一度怀疑活人是不是见不到这一行字,但是江悟却看见了,这也打消了我的疑虑。
照理来说,七月十五日就已经去世的朱芳,是不可能在九月二十五日写上这一行小字的,况且是写在这个合同上,这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你说说看,哪个泥头车司机会看到这一行字?显然是看不到的啊,这都是放在江淮办公室的文件柜中的。”
江悟沉默了半晌,他完全无法解释面前的这一切。
“其实时间差不多了。”王福祥将这些证据都放在了一个文件夹中,“我们去问问朱芳吧,希望她能够回答我们。”
江悟看了看表,已经是六点五十多分了,太阳这个时候也渐渐下山,深山老林中的墓园基本上照不进阳光来,这时候去呼唤朱芳,应该能成。
“那我们走吧。”江悟站起身来说道,“先去接乌俊誉。”
此时的乌俊誉,却正在暗自叹气。
眼看着太阳渐渐落山,河边也没有足够明亮的路灯能够支撑他继续阅读,他无奈将书放回了背后的小背包中,收起了钓具,坐在河边静静发呆着。
暗影之门出现在他身边,他将小马扎合起,提在手上,走进了暗影之门。
“今天有什么收获?”关劫故作神秘的问道。
乌俊誉摇了摇头:“钓了很多鱼。”
听到这话,雷夏的眼睛都亮了:“鱼呢?”
“放生了。”乌俊誉淡淡的说道。
“哎呀,为什么放生啊!”雷夏捶胸顿足,刚刚到嘴边的鱼又被乌俊誉说没了,她此时心里也十分郁闷。
“还有齐颖和原生雷夏,也一起带过去吧。”洪清说道,黎梦点了点头,展开暗影之门,齐颖带着原生雷夏走了过来。
原生雷夏眼神空洞的看着江悟:“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江悟没有理会她,率先走进了黎梦再次展开的暗影之门。
阿豹突然看向了原生雷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原生雷夏不太理解的问道。
阿豹盯了她半晌,最后还是迈动步子走进了暗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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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墓园中,倒是有一些星星点点的路灯,虽然它们坚持不懈的散发着光芒,但是依然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被照射到,人走在这种路上,可能会感到更加的恐惧。
你能看到的更多,你就更加害怕那些你看不见的东西。
江悟坐在长椅上环顾着四周,夏夜的凉风吹在自己的身上,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仍然穿着一件及膝的风衣,是雷夏在网上挑选了很久之后,才选择送给江悟的礼物。
“怎么都不热的啊……”看着墓园中偶尔来往的几个行人,他们身上都穿着短袖短裤,甚至有两个脚着凉鞋和人字拖,看到穿着风衣的江悟,他们都会投以最热烈的注目礼,像是在看一个怪胎一般。
暗影之门在江悟身后打开,一众鬼怪走了出来,站在墓园之中看着面前的环境,齐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在害怕什么?”关劫一针见血的说道:“这里的人和咱们一样,都是鬼怪,来这里和去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齐颖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出来,她也突然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
王福祥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挺油嘴滑舌啊!?”
关劫见状连忙躲到了洪清的身后,洪清摇了摇头说道:“别闹了,我们去找朱芳,进度快的话今晚还可以回仓库吃上宵夜。”
在场的王福祥和雷夏都听到了这句话,后者连忙驻足,他累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回去继续做饭了,而雷夏却是精神饱满,走在了最前头。
“走反了。”江悟大声喊道,“那边才是朱芳的墓。”
雷夏立刻回过头来,吐着舌头朝着反方向走来。
一路来到朱芳的墓前,洪清突然伸手拦住了众人,留得江悟一人朝着墓碑走去。
“不要吓到她,我们的实力就算是站在她身边,也会影响到她。”洪清解释道。
“可……”雷夏抬起头来说道,“我想见见婆婆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先放放,再说了,这怪谈空间里的婆婆哪里是你真正的婆婆?”洪清叹了口气。
江悟走到了墓前,放上一捧鲜花说道:“我……我来看你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花都是从别人墓前拿来的……”一个女声传来。
江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来的急,没做什么准备。”
“那你把花放回去,好歹也是人家给人家家人的一片孝心,你这么一拿,人家想找你算账又害怕你的朋友们,我隔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一阵委屈。”女声虽然说着教训的话,但是语气却十分缓和温柔。
江悟连忙将花放回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墓碑面前,连声道歉之后居然听到了对方的回应:“没关系,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他能够确信,如果自己身边没有这么一群猛鬼,对方肯定要跳出来指着自己鼻子骂了。
自己倒还狐假虎威了一把,江悟心中反而有点小开心。
回到了朱芳的墓前,江悟盘腿坐下,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墓碑,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了。
是从简单的寒暄开始好呢?还是直奔主题,询问江淮的事情?
如果唠家常的时间过长的话,江悟还真不好意思把话题往江淮那边引,但如果直奔主题的话,又有可能伤害到朱芳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灵。
正当江悟踌躇莫展之际,朱芳却率先开口了:“你没吃饭吧?”
江悟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留着一头短发,穿着十分简朴,一件普通的T恤搭着一条靛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白色板鞋,她正打量着面前的江悟,眸子里包含了无数复杂的感情,透过路灯的光,江悟居然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细小的皱纹。
朱芳撩了撩头发:“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
江悟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和面前的朱芳交流。
赶忙爬起了身,他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当然知道,这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朱芳笑着说道,“如果没有错的话,江淮今天已经死了吧?”
听到这话,江悟在刹那间就能够断定,江淮的死绝对和面前的朱芳有关系。
“我们先去吃个饭吧。”朱芳突然说道,“带上你的朋友们一起吧,我不怕他们。”
江悟回头看了看站成一排,正在仔细观察这边情况的仓库成员们,点了点头。
“我的朋友里有一个可以使用瞬移技能的,我们可以……”江悟正说着,突然被朱芳打断了。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地道的小面馆,走过去吧,不远,也就二十分钟。”朱芳说道,眼神中带着些许希冀。
“那……”江悟沉吟了几秒后说道,“我们走过去。”
朱芳见江悟答应了,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开始迈动步伐,朝着墓园的出口走去。
江悟连忙跟上,走在了朱芳的身后,一众仓库成员见状也连忙跟上,不疾不徐的缀在两人身后。
“想问什么,问吧。”朱芳看到江悟跟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自己先一步开口了。
江悟听到这话,也知道是时候问正事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我在查关于……爸爸的死因,他今天中午出车祸死去了,被一辆泥头车迎面撞上。”
江悟刚刚说完,朱芳居然点了点头:“嗯,没错,这个事情的确是我干的。”
这也太直接了吧……
“其中有很多疑点,我们还没有理清,你可以和我好好说说吗?”江悟请求道。
“可以告诉你,但是今晚晚餐你请我吃。”朱芳有些俏皮的说道,江悟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这种感觉不是仓库成员给得到自己的。
站在自己面前的朱芳,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对待自己也像是朋友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对于陌生人该保持的生分,仿佛江悟就是面前这个朱芳的亲生儿子那般。
虽然有点不对劲,但是江悟发自心底的觉得,他喜欢这种感觉。
“没问题,你说吧。”江悟点头说道。
朱芳伸了个懒腰,随后活动着手臂说道:“那些带有纸条的运单和文件,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东郊大道七月一日限行那些。”江悟认真说道,“除了你这一环,其他线索我都搜查到了。”
“蛮厉害的嘛!”朱芳伸出手来揉了揉江悟的头。
“首先,是关于我和你爸爸的故事,我和他十八岁就认识了,处对象处了差不多四五年吧,我们结婚了。
结婚之后,你爸爸一直说想要个孩子,不论男孩女孩都成,我们双方父母也是老相识,认为只要两个年轻人喜欢,生不生都无所谓,我就答应了他,同时我自己也做好了怀孕和生育的准备,但是头一年,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使我怀上孩子。
江淮看到这情况就急了,一直在找出我和他的问题,当时那段时间我过的十分不开心,他每天都会给我吃药喝药,说是从哪里搞到的偏方什么的,那些药都苦的要命,其中居然有一例是酸的,每天我都掐着鼻子喝下去,真太遭罪了。
喝了一段时间之后,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倒是把我自己的身体喝坏了,卧床了几个星期才好起来,我最后找江淮谈了谈,我认真的告诉他,这会不会是你这个男方的问题?会不会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无法生育?他气急了,和我大吵了一架,摔门而走。
我一个人在家里呆了一个月,事情也就是在这一个月中有了变化。
有一天我去楼下的百货超市买日用品,当我经过话梅的时候,从来不爱吃酸的我突然对话梅起了浓厚的兴趣,当我坐在沙发上吃着这话梅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
去医院做了孕检,当我拿到那一纸报告单之后,我的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因为此时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无法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这件事情,这也让我渐渐感到难过。
经过他父母的劝说,他最后回到了家,当我拿出报告单递给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因为时间上来说,我怀上的时间正好就是他离开家的那段时间,虽然其中的时间是吻合的,孩子也确实是他的,但是他就是不相信,认为是我嫌弃他不行,在外面有了人。
那一天,我得到了一堆被撕成碎片的报告单,和一记直击心灵的耳光。
他就此离开了家,直到你出生,他也没有来看过你一次。”
朱芳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双颊,她笑着说道:“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杀他了吧?”
“并非是因为他动手打了我,也并非是他后来和那个叫万玫的女人结婚。”
“其实是因为,他抛弃了你啊!”朱芳的声音有些颤抖,“抛弃了你,是他的偏执与自卑,导致了你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父亲。”
江悟低着头自顾自走着,他将每一个字都认真的听了进去,没有放过一个标点符号。
“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听到朱芳许久不出声,江悟忍不住问道。
朱芳深吸一口气:“后来啊,后来等你出生,要给你上户口的时候,他也没出现,原本是法定夫妻的我将父亲那一栏填上了他的名字,后来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和我说,我和江淮已经离婚了,江悟的关系也被撇清了。”
“好久没流这么多眼泪了。”朱芳突然停了下来,擦了擦眼泪,“就从这里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准备复仇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