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攸走进栖鸾院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彼时,周湄刚刚沐浴完,只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手上捧着个汤婆子暖手,还有些湿润的乌黑长发被云桃小心的拿在手里,用柔软的白巾擦试着。
周湄正与云桃嬉笑着说京都里的八卦,云桃平日里在外走动的多,知道的也多。
周湄最喜欢听云桃说外头的新鲜事儿,芳芮也难得没有说教,而是带着笑一起听着,所以主仆三人根本没发现伏攸的到来。
还是伏攸靠在门上的时候闹出了声响,才招来周湄的注视。周湄一瞧那醉醺醺的男人倚在门框边上,惊讶之下,赶紧起身迎上去:“王爷?这是怎么了?啧,这是喝了多少酒呀,芳芮,快去准备醒酒汤。云桃,来,去将寝殿里点上和合香,快去。”
伏攸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她,不等周湄关心的话问出去,伏攸便一把抱住周湄,将脸埋进周湄的脖颈里,轻声道:
“吟暖,如果,有一个人对你的误会很深,比如兄长姊妹至交好友,你会如何…?”
周湄愣了愣,她在入宫以前,也是有哥哥的,只是那个哥哥只知道读死书,根本不会理会她这个做妹妹的被卖到何处。
成了元昭公主以后,周煜对她几乎无微不至,或许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是误会却是没有的——至少明面上没有。
而至交好友……
她哪里会有什么至交好友呀。
“我的兄长待我很好,我与他之间从来没有误会。”周湄不自觉的放软了声线,下意识的忽略了姊妹好友这两个选项,道,“但是,如果我与兄长产生误会,我会尽可能的解释,让他相信我。毕竟是兄弟,又怎么会有隔夜仇呢。”
“若是,有隔夜仇呢?”
“若是有,那就只好顺其自然了,咱们可管不了别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周湄自然地接上,随即回过神来,“王爷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
伏攸低低的说:“没什么。”
他放开了周湄,才发现她此刻的打扮,明显是刚刚沐浴完出来。他自觉来的不是时候,“我今日喝得多了,突然问你这些话,是我唐突了。”
“怎么会,我让芳芮去端醒酒汤了,今晚你早些休息,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
周湄像是在哄小孩,语气里带着亲昵,伏攸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
其实他刚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月柳轩。刚走进去,萧百怜便顶着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宛若一只蝴蝶翩然投入他的怀抱,一双好看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刚哭过一般。
她说:“王爷,妾今日去见了王妃,可妾似乎说错话,惹了王妃不高兴。王爷,妾是不是特别笨,连几句话都说不好,没得给王爷平添了许多烦恼来。”
伏攸与她相处了大半年,对他怕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了解了大半,自信萧百怜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些话。
只是他们刚刚成婚不久,伏攸不好去说周湄什么,思索之下紧了紧搂着萧百怜肩膀的手:“你别担心,王妃她不是乱发脾气的人,说起来到底是我不好,当年你救了我一条性命,可如今却叫你受了不少冷眼……”
“不碍事的,只要王爷心里有妾,妾怎么样都是好的。”
萧百怜自知这份救命之恩是她偷来的,哪里敢用这份恩情来要求伏攸做什么。她急急地打断了伏攸的话,十分认真的看着伏攸俊美的脸,说道。
伏攸点点头,又安慰了她一会儿,才借口要处理公务离开。
离开月柳轩后,他便直接来了栖鸾院。
方才他身上的酒气并没有引起萧百怜的丝毫反应,而在这里却得到了周湄的关怀与照顾。
芳芮的动作很快,和醒酒汤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些小点心,芳芮毕竟是宫里伺候惯了的,做事也都是极尽周全的。
周湄素来怕冷,早早地就让人把这两个房间给打通了,故而和合香的味道亦能从寝殿幽幽的传到这儿来,很是沁人心脾。
“王爷,虽然我并不知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想掺和到你们的弯弯绕绕里去。可毕竟,我嫁到了恒王府,如今是你的恒王妃,王爷要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无人倾诉,可以告诉我。”
“我这个人啊,别的优点或许不好说,可唯独守口如瓶这一点是顶顶好的,就连我嫂嫂也时常夸我守信呢。”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我没有说王爷你是鸡是狗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稍微信任我一点的。”
周湄絮絮叨叨的,讲了一路,而伏攸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反而带着笑意细细听着。
芳芮和云桃远远的跟在后头,直至看着两人走进了寝殿才将那扇门悄悄关上。
伏攸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吟暖,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夫君?”
“什么?”
周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转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伏攸。
朦胧的烛光中,这个温润的男人垂首,微微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可否,叫我一声夫君?”
周湄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手指不停的绞着衣袖,不太敢开口。她一抬头,就看见伏攸含了鼓励的眼神,这才红着脸道:“夫君。”
伏攸罕见的动摇了自己的心思。
他想……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