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听说了吗?他回来了。”
王子良手上拿着剪子,正慢慢的将手上的衣裙剪出一个个口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地关注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女人是什么反应。
结果让他很失望,女人面无表情,甚至连一点点的动作也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今整个京城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丞相和恒王因为主动交出一部分权利,向新帝示好,所以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即便是这种普天同庆的事情,整个丞相府最华丽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
沈依澜只是淡淡的抬起眼睛看着王子良,她缓缓地笑起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可王子良怎么都忘不掉。
那个晚上,盛装打扮的沈依澜笑得很温柔,她说:“夫君,你喜欢我什么?”
她娇俏的模样忽然就戳中了王子良的心,可是不等他说出半个字,沈依澜就继续说:“一定是喜欢我这副容貌对吗?那我毁了它好不好?”
沈依澜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的在脸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王子良被这一幕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又是恼火得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给沈依澜上药,伤口很快就开始溃烂。
从左边看去,依旧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可是从右边看去,却显得无比可怕。
后来,是王子良的一切小妾,偷偷塞给沈依澜的贴身婢女不少药,这才好了许多。
再后来,王子良更是变本加厉,把她当做出气筒,平时在外头受了气,回到家中便狠狠虐打沈依澜。
看着沈依澜想要逃开但是怎么都躲不过,最后只能匍匐在地上默默忍受的样子,王子良只觉得浑身舒畅。
如今,看着沈依澜这副模样,王子良眉头一皱,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冷笑:“沈依澜,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现在,你是丞相府的长媳,我知道你不会也不敢,但我依旧警告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我能动什么心思?哦,我知道了,你怕了。”
沈依澜早就存了死意,只是为了父亲,才一直苦苦撑着。
如今知道杜修远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她愿意相信,杜修远会念着她的一点点好,多少会照顾一下她的父亲。
仅仅只是照看几分,便足够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王子良:“你怕他来找你麻烦?呵,枉我以为你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没想到,还是个胆小鬼。”
“住嘴!他还活着,你很开心?你以为他能来救你?我告诉你!不可能!”
王子良被戳中了痛点,扬起手,狠狠甩了一巴掌,“新皇登基,已经下旨赐婚。你猜猜,是周汉公主,淮阳公主,还是那个刚刚封上来的元昭郡主?”
沈依澜被那一巴掌打的跌落在地,她慢慢的站起来,默默地离远了一些,脸上浮起一抹笑:“他谁都不会娶的,他比我勇敢,比我坚定,他说过除了我谁也不要的。”
沈依澜说的没错,杜修远拒绝了伏霖的赐婚。
那天在御书房里,杜修远说:“臣虽然感激陛下厚爱,可是臣已经有了心上人,即便她迫不得已嫁与他人,臣心里依旧只将她当做是妻子。除了她,臣谁都不要。”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他拒绝的那么痛快,伏霖虽然惊讶,却也欣赏他的坦诚,许了杜修远婚姻可以由自己做主。
当时,王子良也在场,所以此时此刻更是气得头脑发蒙,沈依澜并不觉得自己说错,可是此刻的王子良太过吓人。
她想躲开,却被抓住,没等沈依澜反应过来,王子良便用力的一甩,她猝不及防,踉踉跄跄的一头磕在桌角。
温热的血在顷刻间便从额头流了下来,沈依澜有些头晕,扑倒之前,被王子良拿捏在手里,沈依澜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他笑得很是狰狞: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应该满心满眼的都是我,而不是那个被女人囚禁了四年的废物!”
沈依澜闻言不由得咧开嘴,笑得张扬而肆意,眼泪和血交织在一起,划过早已结痂的疤时,显得尤为吓人。
“他十五岁就上了战场,首战告捷,狠狠打压了敌国士气。十六岁便独自率军砍下敌军首领的头颅。十八岁就被先帝破例封为大将军,你说他是废物?哈哈哈哈哈……如果杜修远是废物,那么你呢?王子良,堂堂丞相府的大公子,你又算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素来是软糯甜腻的,便是冷淡到了极点,也带着一丝丝撒娇的味道。
可如今,她这样扯着嗓子,竟是像极了追魂索命的恶鬼,尖利得让人毛骨悚然。
王子良猛地把沈依澜推开,一下子站起身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沈依澜,摔门离开。
他气急了,愤愤的叫门口的婢女不准送任何东西,可同时,却也不免有些嫉妒。
房间里的沈依澜重重的喘了口气,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撑着桌子挪到床边。
正要躺下便听见门口传来极轻极轻的呼唤:“夫人,你还醒着吗?”
沈依澜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可她认出了这是门口的婢女,又强打起精神:“避月?快出去,要是被发现了,你会被发卖出去的。”
在避月之前,已经有两个丫鬟因为给沈依澜送东西,而被卖到了其他地方。
沈依澜怕极了,急急地劝着避月赶紧出去。
可避月并不在乎这些,她手上拿着药箱,快步走到床边,见到沈依澜这副模样,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疼不疼?少爷下手怎么那么重呀,奴婢给您上药,要是疼的话,夫人一定要跟奴婢说。”
看着避月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抹药,沈依澜也只能轻轻地叹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每天都是这样的,我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