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过后,京城里一下子多了不少兵士,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厚厚的盔甲,身侧配着长刀。列成整齐的纵队,每一个步子都踩得哐哐作响,大多百姓看见了,也都扭过头去避让,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有一点存在感。
下头的百姓惴惴不安的猜测着皇帝的心思,上头的官员也在等待皇帝的处置。
那晚大殿上的血腥场面,大抵是他们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了。
周湄的生活从那一晚以后,似乎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她抽空去了趟城外的庄子,替芳芮立刻一块碑,当初在危急的时刻,芳芮垫在她的身下,她才侥幸逃过一劫。
事后,她们一行人狼狈的回到京城,虽然找来了名医治疗,却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无力回天。
只是这份情谊,她始终是牢牢记着的。
这日,周湄谁也没有带,特地换了身素净的衣裙,就连平日里常带的首饰钗环也都减去了不少。
她提着一个篮子,那上头用蓝色白点的粗布盖着,里头装着从前芳芮爱吃的东西。
芳芮活着的时候,不见得有多少人念着她,也不曾有人真正的关注过她到底喜欢的是什么。甚至还有不少时候,她们都狠狠地啐上一口,然后说她,斤斤计较,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好奴仆。
如今人死如灯灭,郡主府里的人反倒一个个的开始怀念起芳芮来了。
周湄原本是想找个理由,把芳芮打发到这个庄子来的,不为别的,只为芳芮在身边实在是碍手碍脚。
可是如今她依约来了这个庄子,却只能看见一捧黄土。
“我来看你了。”
周湄终于走到这个小土丘上,此时正是草木茂盛的时候,这地方的草也长得飞快,几日不见就已经有半人高了。
正中间的空地上,对着一个土堆,这是芳芮的衣冠冢——芳芮死的时候,正是宫变的关键时候,根本没有人去关注一个上了年纪的丫鬟的死活。
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芳芮早不知被谁卷了草席,丢进了乱葬岗,连尸首也找不到。
周湄也是可怜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跟着她到了大梁,又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悄无声息的被丢在了荒郊野外。
所以,特地找了人在这里立了一个衣冠冢,就算只能尽一尽绵薄之力,却也算是一份心意。
“四国朝会已经过去了,你待在这儿也快三个月了。”
周湄寻了出空地坐下,将篮子里的菜食糕点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全部放到墓碑面前。而后点燃了红烛,又将香插进香炉里。
她挥了挥手上的纸钱,一点一点的放到火盆里,而后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你面无表情,那么严肃,那么凶狠。我就想,总有一天,我得让你也尝尝我尝过的滋味。”
“日子久了,这都快成了我的一个执念了,你说,我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凶呀?对我稍微和颜悦色一些,我带你也好一些,或许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周湄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