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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穆国公夫人笑道:“阿芷,是你父亲前日偶遇霖晔,跟他说起了你要搬家的事。”

春日的暖阳下,着一袭湖蓝直裰的俊朗男子长身玉立,笔直挺拔的身姿像白桦树一样,气质沉静。

裴霖晔微微一笑,笑容明朗,道:“反正最近北镇抚司那边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搭把手。”

裴霖晔去岁就从五军营调到北镇抚司任锦衣卫副指挥使,不过他是被顾玦塞过去的,在北镇抚司几乎是被架空的,锦衣卫指挥使陆思骥一直在防着他,他空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沈芷也猜到裴霖晔在北镇抚司现在肯定不会太好过,笑道:“那就有劳表哥了。”

她一把拉过沈云沐,拍拍他的肩膀道:“沐哥儿,还不谢谢你表舅?”

沈云沐正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霖晔的那匹坐骑,高大的黑马威风凛凛,皮毛油光水滑。

他慢了一拍,才慢慢地把目光转向了裴霖晔,笑眯眯地说道:“谢谢表舅。”

沈云沐从前与裴霖晔不熟,见过的次数十个指头也数得过来,可是自打他搬到了宸王府后,几乎天天都能在校场见到裴霖晔,他性子开朗,与裴霖晔也混得很熟了,不见外地说道:“表舅,这是玄凤吧?我可以骑骑它吗?”

裴霖晔用动作回答了沈云沐,轻轻松松就把沈云沐从地上抱了起来,抱到了高高的马背上。

沈云沐乐开了花,美滋滋地抓住了缰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裴霖晔一手护卫地扶着沈云沐的腰身。

这时,陈嬷嬷来禀,说东西都收拾好了。

沈云沐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娘,我要和表舅一起骑马。”

今天沈云沐也会随沈芷一起搬到新宅子去,按照他的说法是:“姐,我去陪娘一起住,不然娘一个人住会怕的!”

他这番话还是沈千尘学给沈芷听的,沈芷此刻想来,笑容更深。

她笑道:“沐哥儿,你想跟表舅骑马,不是应该问表舅吗?”

沈芷不想儿子养于妇人之手,所以才会由着儿子在宸王府住了一个多月,男孩子终究要从母亲的羽翼下飞走的,她得一步步地学会放手,学会让他自己做决定。

“表舅,可以吗?”沈云沐一脸期待地看向了裴霖晔,他一向觉得男子汉就是要骑马,不该跟母亲与姐姐一起坐马车的!

裴霖晔看了看沈氏,眸光闪烁,似有些惊讶,二话不说地应了,然后他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揉了揉沈云沐的头。

沈芷又道:“表兄,他若是顽皮了,你可别跟他客气。”

沈云沐不服气地噘起了小嘴,小脸鼓鼓的。他明明很乖的,也就是娘、姐姐和大哥对他没信心!

沈芷扶着穆国公夫人上了马车,接着,她与沈千尘也上了马车。

几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地从穆国公府的一侧角门驶出。

马车里的沈芷心情有些复杂,忽然就想起了十五年前她从这里出嫁时的一幕幕……

彼时,她又何曾能想到十五年后,她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离开这个家。

一切都会好的!

沈芷在心里告诉自己,握住了穆国公夫人的手,多少有些歉疚,觉得自己都有儿有女的人了,却总让母亲为她担忧、为她操劳。

她心中的那一丝丝惆怅很快就被马车沈云沐愉快的声音打散了。

“表舅,您的玄凤比我的墨影还高大!也不知道墨影还能不能再长高。”

“不过,我肯定能长高的,外祖父说我肯定能长得跟他一样高。”

“反正不能像墨影,墨影太矮了。”

“……”

马车里的沈芷、沈千尘以及穆国公夫人面面相看,都被小屁孩的大言不惭给逗笑了。

这个小屁孩,自己还没多高,倒是嫌弃起他的马不够高了,这眼睛简直是长在头顶上了。

沈芷三人笑得不可自抑,轻快的笑声传了出去,又引来“小话痨”的一阵点评。

车队热热闹闹地抵达了位于武清街的宅子。

这是一个最常见、最普遍的三进宅子,不大,但正适合母子俩居住,大门上方还空着,缺了一方匾额。

当沈芷一行人抵达时,早就有一批下人提前抵达,正在收拾宅子。

宅子小,所以也停不了这么多辆马车,一排马车停在了武清街和宅子旁的小胡同里。

王府与国公府的下人们帮着卸这些马车上的箱子,一箱箱地往宅子里面搬,喧哗嘈杂,这动静不小,难免引来一些路人好奇审视的目光。

不过,大部分路人也就看几眼,或者找邻居打听几句,就继续上路了。

唯有一辆青篷马车停在了宅子的斜对面,久久没有离开。

马车的车窗后射出了两道凌厉的目光。

楚令霄目光阴鸷地盯着大门上方的那道匾额,浑身释放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才刚刚从天牢被放出来,头发乱七八糟,又油又脏,人中和下巴布满了青黑的胡渣子,狼狈都像一个街头的乞丐。

“令霄,看来国公府是把沈芷给赶出来了。”太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种果然如此的叹息:又有哪户人家容得下和离回娘家却带着一个儿子的姑奶奶!

楚令霄冷哼了一声,犹不解恨,恨恨地冷笑道:“沈芷无情无义,她以为和离是什么好事吗?!”

“那是!”太夫人顺着楚令霄的话说道,“这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辈子的尊荣也是靠着父、夫、子。沈芷非要带走沐哥儿,等于是毁了沐哥儿的一辈子,将来有的她后悔,沐哥儿怕也要恨上她!”

沈芷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她只会被沈家厌弃,又拖了一个儿子,以后更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恐怕下半辈子都是守活寡的命!

这全都是她自找的,放着永定侯府的夫人不当,非要闹着和离!

太夫人安慰楚令霄道:“令霄,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渡过了这一劫,以后一定会否极泰来。过两天,等你的伤养好了,娘带你去白云寺拜拜,去去晦气。”

从前,太夫人随大流跟着皇帝信道,可自从玄净的事后,她就改信佛了。

楚令霄听着心里畅快了不少,连身上的棍伤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楚令霄正要放下窗帘,却见沈氏从宅子的大门内款款地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对着一辆马车旁的一个蓝衣男子打招呼,两人谈笑风生,神色熟稔。

“表哥,”沈芷笑眯眯地对裴霖晔说道,“今天宅子还没收拾好,下次我再请表哥用乔迁宴。”

裴霖晔没跟沈芷客气,笑着应了,又叮嘱了一句:“若是有什么突发的急事,就派人找五城兵马司的人。”

裴霖晔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等回去就去跟苏慕白那边招呼一声,让五城兵马司多派些人在这一带巡逻。

裴霖晔约莫三十来岁,高大挺拔,五官俊朗,气质冷峻,当他的目光看着沈芷时,神色就变得温暖和煦起来。

这一幕也落入了马车里的楚令霄母子眼中,母子俩的脸色霎时就全变了,笑意僵在了唇角。

虽然距离太远,楚令霄根本听不见沈芷和裴霖晔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两人言笑晏晏的神情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刺眼了。

“裴、霖、晔。”楚令霄一字一顿地念着裴霖晔的名字,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的眼睛没瞎,当然能看出裴霖晔看着沈芷的眼神分明就不一般,眉目含情。

楚令霄的脸色先是红,再是绿,只觉得自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头上绿油油的。

楚令霄简直要气疯了,似有一个野兽在他心里咆哮着,他再也顾不上此刻仪容不整,气冲冲地下了马车,嘴里高喊着:“沈芷!”

他快步朝沈芷冲了过去,因为一条腿是瘸的,走路的姿态有些怪异,就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疯牛似的,双眼发红,头顶仿佛在冒烟。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沈芷与裴霖晔已经被他生生地撕裂了。

沈芷眼神漠然地在楚令霄身上扫过,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也没看到这个人。

楚令霄再也映不到她的眼眸中了,沈芷不想看他,也不想与他费什么唇舌,平白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而已。人不能与畜生论是非!

裴霖晔冷冷地看着楚令霄,嘴唇微抿。他是从战场上披荆斩棘走出来的,那股慑人的气势根本如刀锋般锐利,杀气腾腾。

楚令霄明知道裴霖晔是谁,却还是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沈芷:“沈芷,他是谁?!他是你的什么人?!”奸夫**!

楚令霄恨得牙齿都磨得咯咯响,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被人戴绿帽子!

话音刚落,裴霖晔的右拳已经快速击出,一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楚令霄的腹部,犹如一击重锤。

楚令霄闷哼了一声,踉跄着往后摔去,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令霄!”马车里的太夫人发出尖锐的喊声。

裴霖晔朝楚令霄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楚令霄,只吐出一个字:

“滚!”

他这个字不轻不重,宛如一把刀子架在楚令霄的脖子上,透着嗜血的气息。

“……”楚令霄脸色一白,连呻吟声也卡在了喉咙口,像哑巴似的。

他这次被关在天牢里,隔三差五就要挨一顿棍子,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他已经被打怕了。

楚令霄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子的手上有过人命,如果是在无人瞧见的黑夜里,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取了自己的命。

楚令霄怕了,身子不由瑟瑟发起抖来。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滚带爬地朝马车跑去。

当楚令霄上了楚家的马车后,宅子内传来了沈云沐的声音:“外祖母,姐,表舅要走了吗?我得跟玄凤道别才行。”

穆国公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门口,面无表情地朝楚家的那辆马车望去,那辆马车在车夫的吆喝下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穆国公夫人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沐哥儿,你表舅还没走。”

沈云沐把沈千尘也拉了出来,笑眯眯地去跟裴霖晔告别,不过他与裴霖晔只说了一句话,与黑马玄凤却能腻歪地说上十几句,还意犹未尽。

小屁孩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注意到方才楚令霄来过。

沈千尘却是知道的,她已经听江沅说了经过,不动声色地也朝楚家的马车望了一眼,嘲讽地勾了下唇。

裴霖晔与沈家人一一告辞后,就上了马,策马离开。

“表舅,玄凤,你们下次再来玩啊!”小屁孩热情地对着一人一马挥手,高喊道。

穆国公夫人目送裴霖晔离去的背影,唇角翘了翘,眼底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不错:楚令霄只是女儿人生中的一道坎,现在他们已经和离了,意味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女儿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吧。

裴霖晔很不错,今年三十一岁,到现在都没有成亲。

他自己从来没说过,但是穆国公夫人与穆国公全都看出来了,裴霖晔喜欢女儿,他一直等着她,默默地等了很多年。

穆国公夫人的眼眶泛起了一种酸涩感,忍着泪意,又一次后悔了:他们当年真不该因为报恩而草草定下这门亲事,害了女儿半生。

不着急。穆国公夫人在心里对自己说,裴霖晔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应该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半会。

穆国公夫人也从没跟沈芷提过裴霖晔的心思,她知道女儿还需要时间来愈合心中的伤痕,缘分不能强求,一步步来吧。

“外祖母!”这时,沈云沐拉了拉穆国公夫人的裙裾,把她从思绪中唤醒,“您下回要不要来我们家小住?我家的位置可好了,离三姨母家很近,只要走两条街就可以去找七娘玩。”

“三姨母、三姨父带七娘去冀州的温泉庄子玩了,再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小话痨”一个人就可以絮絮叨叨地说很久,一会儿与他外祖母聊天,一会又指挥着下人帮他搬东西,兴致勃勃。

对他来说,今天不仅仅是搬家而已,他还将在有属于自己的屋子,沈芷住正房,他会住到东厢房去,还会在东厢房划出一间当他的书房。

沈云沐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他拉着沈千尘一起陪他整理书房,宅子里已经有粗使婆子打扫过,干净整洁,那些大件的家具也都安置好了,但还需要布置。

沈云沐小小一个人,主意特别多,还吩咐丫鬟把他说的都记下来:

“书桌就放窗边,然后要养一缸金鱼跟睡莲。”

“这里靠墙要有两个书架。”

“这里就放多宝格。”

“这面墙我想挂一幅画,那里放一个熏香炉。”

“还有,书房里要有一张美人榻,我读书累了,可以歇一会儿,用一道屏风挡起来好了……”

“……”

沈云沐口沫横飞地说着,沈千尘忽然觉得他描绘的格局有些眼熟。

沈千尘眨了眨眼,在书房中转了半圈,抿唇笑了。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这小屁孩分明是模仿了王爷外书房的格局。

小屁孩看来很仰慕王爷呢!

沈千尘心念一动,想着回去就让顾玦给沈云沐画一幅画作为乔迁之礼,嘴里对沈芷道:“娘,我已经定好了牌匾,后天就会送来。”

她定的牌匾上写着“沈宅”二字,有了牌匾,这里才算是一个家。

“还是你细心。”沈芷笑了。

搬家的琐事多,她也就没着急去订牌匾,想着等安顿好了,再订牌匾也来得及。

她的女儿真是能干,她考虑到地,没考虑到的,女儿全都替她想了。

小小的宅子内,气氛和乐,一家人有商有量地布置着宅子,浑然不觉疲惫。

这一天,沈千尘直忙到了下午申时才离开沈宅。

马车驶出武清街后,沈千尘忽然吩咐道:“从永定侯府绕个圈子吧。”

琥珀立刻打开车厢前面的一扇小窗,对着外面赶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关上了小窗,笑道:“王妃,二老爷瘫了,听说这些天火气一天比一天大,今天大老爷出狱回侯府,恐怕侯府今天会很‘热闹’!”

车夫立即就驾着马车改了道,往永定侯府所在的松鹤街驶去。

如同琥珀所猜测的那样,永定侯府中此刻气氛压抑,似是风雨欲来,全然不像沈宅的喜气洋洋。

楚令霄这次在天牢遭了大罪,挨了好几次打,方才又被裴霖晔揍了一拳,伤上加伤,太夫人心疼长子,本来一回府就想叫大夫上门的,结果去请大夫的婆子根本就没机会出门,就被二房的人拦下了。

二房的人把荣福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做出了“逼宫”的架势。

“娘,我要请大夫给我看病,您说家里没银子,现在大哥要看病,家里就有钱了?”楚令宇又是被人抬来荣福堂的,他又胖了一圈,说话时,双下巴一颤一颤的,眼眸阴沉而怨毒。

无论是楚令宇、刘氏以及楚千菱等人,都没有因为楚令霄的回来而欢喜,更多的是怨艾,是不满。

“娘,您实在是太偏心了!”刘氏愤愤地说道。

楚千菱等姐弟几个也是点头,全都觉得祖母一直偏向大伯父与长房的堂姐、堂弟们。

太夫人觉得楚令宇、刘氏等人的目光全都像带刺似的,扎得她浑身刺痛。

她想说不是,想解释楚令霄在天牢受了很多苦,可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楚令霄抢在了前面。

楚令霄勃然大怒地对着楚令宇斥道:

“楚令宇,我可是你的大哥,长兄如父!”

“要不是为了让楚家的荣耀,我又怎么会下狱?!”

楚令霄是真的觉得他是为了楚家才会遭了大罪,偏偏他的弟弟非但不感激他,还要指责他,对身陷囹圄的他视若无睹,简直无情无义。

楚令宇已经不想听楚令霄这种翻来覆去、了无新意的老生常谈了。

在他这个大哥的眼里,就只有他自己,所有人都得为他牺牲。

“我可没你这么自私自利的大哥,反正话我已经都说在前头了,我要分家。分家后,娘,你爱把钱花在大哥身上,我也管不着。”

“只要一天不分家,谁也不许把公中的钱花在大哥的身上。”

楚令宇冷冷地说道,彻底撕破了脸。对他来说,楚令霄已经不是他的大哥,而是强盗,一个试图抢他银子的强盗!

楚令霄刚刚在裴霖晔那里吃了亏,被狠揍了一拳,到现在腹部都在阵痛着,可想而知,腹部肯定是淤青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从皇帝将他下狱开始一直憋到了现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楚令宇,我今天就代父教训你这个不敬长兄的孽畜!”

楚令霄拎起拳头,扑过去就揍,一拳接着一拳,一拳比一拳狠。

楚令霄这段日子过得太不如意了,被玄净陷害以致被下狱;沈芷不仅与他和离,还带走了他的嫡子;裴霖晔不仅觊觎沈芷,给他戴绿帽,而且还敢对他动手……

这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楚令霄心中的刺,他借着拳头全都发泄在了楚令宇身上。

楚令宇在瘫痪前身手就不如楚令霄,现在下肢瘫了,与楚令霄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试着反抗,但楚令霄反而打得更狠了,打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旁边,刘氏尖锐地喊道:“来人,快来人!”

楚令霄更火大了,猛地推了楚令宇一把。

楚令宇惨叫一声,身子一歪,从肩舆上摔了下去,后脑撞在了后方一把椅子的尖角上。

“老爷!”刘氏的声音更高亢、也更尖锐了,几乎掀破屋顶。

楚令宇倒在了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后脑上汩汩地流出鲜血,没一会儿,地上已经血流成河,血红得刺眼。

屋子里静了一静,太夫人、楚千菱等人全都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间似乎停顿了一下。

刘氏脸色刷白,如雪般苍白,咽喉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似的。

须臾,她才发出了声音,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杀人了……”

“楚令霄杀人了,杀人偿命!”

“来人,快去报官!杀人了!!”

刘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一滩刺目的鲜血,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亢。

下人们还都傻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去扶倒在地上死气沉沉的楚令宇,有人去请大夫,也有人去给刘氏顺气。

荣福堂里,一团乱,鸡飞狗窜。

府中的空气更凝重了,一层层阴云凝聚在空中,天气阴沉沉的。

侯府中有沈千尘的眼线,荣福堂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有人告诉了琥珀,琥珀回到了马车里,又禀给了沈千尘。

马车在短暂的停留后,又继续往前驶去,这一次目的地是宸王府。

沈千尘一点也不意外,楚家早就乱糟糟,也就是沈芷有手段,还能让它勉强维持住外面的体面,让它倒得没那么快。现在沈芷走了,这个楚家也熬不上多久了。

什么永定侯府?!藏污纳垢,肮脏不堪。

沈千尘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嘴唇,随口问道:“人死了没?”

琥珀答道:“二老爷暂时还没死,方才大夫来了,说他怕是不太好,撞得有点重,流了很多血……”

沈千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有太在意。

反正这是他们两兄弟自己的事,要闹要争,要死要活,也不关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