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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沉默地跟在郑伦身后走出了清水坊,心情低落之余,却又隐有一丝轻松之意。

毕竟就算昨夜已经决定要扔掉某些自己坚持了多年的东西,但一想到要投入费仲尤浑这种人的门下,依然让他像吃了苍蝇般恶心难受。

如今看来,自己的主动投效是被费仲他们拒绝了,不过这两天他受到的打击太多,李靖也没有太多的失望。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间让他有些迷茫,或许只能带着家人离开朝歌,去西岐那边碰碰运气了。

此时两人已经再次走到了清水坊外的那排柳树旁,只见郑伦转过身来,拍了拍李靖的肩膀道:

“师弟,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等消息吧,我猜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李靖闻言顿时一怔。

郑伦看到李靖的神情,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

“你不会是以为自己又被拒绝了吧?放心好了,虽然我不知道那费仲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些文臣的心里啊,就是弯弯绕太多,老是搞些故弄玄虚的事情,但他既然收下了你那个包裹,就表明他是准备用你了,所以师弟尽可在家安心等候!”

“好了,我也要赶紧去兵部看看,我那五军救应使的任命文书什么时候下来,这种东西还是要尽早拿在手里心安一点。”

说完之后,郑伦就先行离去了,只留下李靖一人怔怔留在原地。

费仲已经准备用我了?可刚才明明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下了逐客令啊!

不过这些官场上的事情,郑师兄肯定比自己更有经验,他也绝不会骗自己,只是就像他离开前说的,有些事情没有确定,总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只是……该怎么确定一下呢?

一阵深秋的寒风从他脸颊上吹过,也将身旁那些柳树的枝条高高扬起,轻轻敲打在他的身上。

……

清水坊的道路两旁,种了许多树,多以柳树,榕树为主,时已深秋,树叶早已落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条,果露在秋日的阳光下,看去无比稀寥。

然而在地底下,却是和地面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榕柳之木,根系本来就极为庞大,往往是地面之上树身的十余倍,而且清水坊多豪宅大院,其间散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私家园林,无数花草树木的根须在地下土壤中纠结盘绕,密如蛛网,这张网的末梢,几乎触及了清水坊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有些人的眼中,这不仅仅是一张网,也是一条条四通八达的路,可以让他们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比如对李靖来说,就是如此。

……

柳枝被风吹起,一下一下地轻轻抽打的李靖的身上。

李靖凝视着那些枯黄的仿佛随时会折断的枝条,思考了几息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然后,当某一条柳枝再度轻拂到他的身上时,李靖的整个身躯……霎时消失了。

他来到了柳枝中,去往了树干内,进入了清水坊地下那张由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的根须编结而成的巨网里面,并在其间畅行无阻,每一条最微小的根须,对他来说皆是条条康庄大道。

五行遁术之木遁!

在西昆仑度厄真人门下求道数十年,李靖主修的,就是五行遁术,而且按照度厄真人的说法,李靖此生虽然基本仙道无望,但在五行遁术上的天赋,却堪称极佳,以大道士的修为,竟达到了遁术中物隐和明途这两种很多仙人都没能达到的精妙之境。

……

中谏大夫费仲的府邸内,还是刚才的那个厅房中,费仲和尤浑两个人正在商议着一桩机密大事。

他的家中只有一名老仆,也早被费仲打发开去,厅房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那几棵修竹上的竹叶,无精打采地耷拉在窗楣上,探进了厅房内。

某一刻,其中的某一片竹叶,突然无风自动,微微震颤了一下。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端详这枚叶片,就会发现叶片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似乎多了一道小小的人影。

这个小小的人影,就是李靖,他再次回到了这间厅房中,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

这就是物隐,也是明途。

一般的五行遁术,借助五行之力瞬息千里,不算什么难事,但很多修习五行遁术的修行者,只能大致选择一个去往方向,至于最后出现在哪里,基本都是听天由命。

像李靖这样,在几里地之外,最终能准确地来到费仲府邸的这个厅房中,甚至精准到隐匿在某一枚探入屋中的叶片内,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此乃明途。

另外,普通的遁术修炼者,一旦收了遁术移动,就不得不从五行之物中脱离,现出身形,而李靖却依然能够藏身在五行之物中的,也堪称万中无一,这谓之物隐。

能做到明途和物隐,李靖的五行遁术,隐隐间已经有一丝术进乎法的苗头了。

而在李靖悄然回到了这个厅房中时,房间内刚好结束了一场重要的谈话,李靖听到了他们最后几句交谈。

“人找好了吗?”

“找好了,我座下有一门客,姓姜名环者,颇为忠心可靠,而且恰好是东鲁人氏。”

“如此大妙,此计若成,中宫那位必然被废黔,苏娘娘自然可以在宫内更进一步,你我l二人也将有无穷富贵。”

最后说话的是尤浑,肥胖如猪的男子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打开了面前的那个包裹,厅房顿时一片金光闪闪,尤浑的那双小眼睛顿时同样变得闪闪发亮。

“嘿嘿嘿,真看不出来,那个杂牌将军的家底倒是不错,下次不妨让他再孝敬一下些。”

竹叶内,李靖的眉头皱了皱,却不是因为尤浑摆明了还要贪得无厌地索贿,而是刚才两人间那几句话。

姜环……东鲁……中宫……

李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感觉这两人刚才似乎在谋划一件极可怕的大事,只是暂时却又难以理清头绪。

而费仲看着尤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掩饰地极好的鄙夷之色,淡淡地说道:

“那个李靖,你不可逼迫太甚,这个人,我是准备要大用的!”

见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李靖顿时耳朵一跳,将刚才那点疑惑之意暂时抛开,认真聆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