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脸妇人止住脚步,冷漠地看了一眼金吒。
“臭卖唱的,给我滚开!”
金吒皱了下眉,摇了摇头道:
“别太过分了,虽说是你家的女仆,但岂可如此残暴,动辄伤人性命。”
出身世俗簪缨之家的马脸妇人,何曾被她眼中如此低贱的人物顶撞过,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尖声骂道:
“哪里来的小杂种,找死,居然敢管本夫人的家事。”
在骂人的话语中,有一些字眼很有意思,骂的往往不只是眼前人,还包括对方的父母家属,比如:王八蛋,兔崽子,以及杂种诸如此类。
金吒的俊脸顿时沉了下来,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那妇人的马脸上。
金吒是个很善良的人,但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特别是涉及到他家人的时候。
长子护家!
这一点在往后的岁月里,在他们父子一家面对天地间最险恶的惊涛骇浪的时候,李金吒也来没有改变过!
“唔,颇有侠义之心,老道收徒的第二点要求也满足了。”
角落里,那个老道士一脸欢喜地看着金吒。
马脸妇人直接被金吒的这一巴掌甩懵了,倒是她那个年青的护卫,怒喝一声,飞跃来到了两人的中间。
金吒后退一步,看了一眼那青年护卫。
在华山论剑上看了那么多场比赛,如今金吒对江湖中的实力等级也不算陌生了,这个佩刀的青年,是个六品龙象境的高手,就算去参加华山小论剑,实力也能排在前十。
而在佩刀青年过来之后,马脸妇人登时想找到了主心骨般,态度再度嚣张起来。
“靳飞,给我杀了他!还有那个贱货也一起杀了!”
青年刀客邪邪一笑,点了下头,只是视线扫过那俏丽丫鬟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惋惜。
而金吒则是回头看了李靖一眼。
干掉一个六品龙象境,对他来说自然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只是那样一来就不免要暴露身份了。
接着李靖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出手吧!无所谓的。”
所谓的穷游,伪装成卖唱人,都只不过是给这趟旅程增添一点乐趣罢了,如今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自然没必要再伪装下去。
此时那青年刀客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不愧是六品龙象境的高手,刀未出鞘,一股杀气就先猛然朝金吒侵袭而去,普通人恐怕直接就被吓得腿软了。
金吒自然不会腿软,反倒很轻蔑地朝那青年刀客勾了勾手指。
这一幕落在那角落里老道士的眼中,老道士的欣赏之意未免更浓了一些,那双三角眼中都快要冒出小星星了。
“好好好!在一个六品武夫气势压迫之下,还能面不改色,这小娃儿绝对是天生胆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之人,哈哈,这次老道真是捡到宝了。”
“我的好徒儿啊,你现在可还不是那人的对手,不过只要等你拜了老道为师,要不了多久,欺负这些凡人武者就跟玩似的。”
“而且你放心,为师我绝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徒儿被人欺负的。”
远处,那个青年刀客已经抽刀出鞘,雪白的刀光匹练般吵金吒席卷而去。
角落里,老道士揉了揉自己的酒糟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几乎同时,那边青年刀客的耳畔,乍然响起一道惊雷,他的身子猛然一僵,瞬间全身内劲倒流,手中长刀铛地一声掉落在地,仰天碰出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像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金吒呆了一下。
父亲出的手?
没必要啊!
也不像老爹的风格!
然后李靖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是那老道搞的鬼,别动,别往那边看,来,表演一个震惊加茫然的表情出来!”
金吒扯了扯嘴角……
而在台上,李靖微不可察地往老道那边瞟了一眼:多管闲事!
做为一个练气士,连这种小事都忍不住要出手,如此沉溺红尘,难怪一身灵气驳杂不堪,看似只要再进一步,就能真正跻身道士境,但这一步,这老道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迈过去!
……
马脸女子恐惧的尖叫声,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场面小小地混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有天鲲号上的人来处理了,宴厅内恢复了正常。
深夜时分,宾客们渐渐散去,李靖带着金吒也离开了。
那个叫符朵朵的女子没有骗人,她船上的这些客人出手果然都很大方,这一晚上李靖父子俩就赚了差不多近百两赏钱,付船费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走到底层甲板的时候,只见一名女面朝大河,凭栏而立,背上双剑的剑穗在夜晚的河风中微微摆动,曲线动人的背影让人极难移开视线。
没有什么意外,李靖笑了一下,示意金吒先回舱房。
金吒颇是警惕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走了。
符朵朵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中的两个酒杯,冲李靖眨了眨眼道:
“喝一杯?”
一个快要四十岁的女子,其实已经不适合做这种眨眼这种动作了,但在这个女人身上出现,却依然很可爱,而且异常迷人。
李靖走到她的旁边,也和她一样背靠栏杆,中间相隔三尺。
接过符朵朵递来的酒杯,杯中青色的酒液微微晃荡,李靖戏谑地道:
“要钱吗?”
“你知道今天船上开了多少酒吗?整整五十坛,所以这杯酒,我请你!”
李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符朵朵又给他倒上了一杯,然后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靖,比上次看得要认真许多。
“你真的是一个江湖卖唱人?”
“你刚才已经看到了,我是一个很不错的卖唱人!”
“不怎么像。那样的词曲,卖唱人可写不出来。”
“那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我只是会唱而已。”
“哦……干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触,第二轮谈话开始。
“有没有兴趣留在船上,以后你就是船上的首席乐师,每天卖出的酒水,你可以拿一成抽头。”
“才一成么?这么少?”
“这么大一艘船,这么多人,开销很大的,一成不少了!”
“算了,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
“真的不考虑一下,你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孩子到处漂泊,多不方便,孩子也跟着受苦。”
“我儿子也蛮喜欢到处跑的。”
“那祝你们江湖之路风雨平安,来,再干一杯。”
一壶酒已经倒完了,两人各各喝完了杯中酒,然后开始第三轮谈话。
“能将那两首歌的曲谱卖给我么,价钱你开。”
“没有曲谱。”
“能教吗?”
“能,但你手下那些乐师,就算学会了谱子,也唱不出味道的。”
“我学,你教我。”
“哦……”
李靖看了一眼符朵朵。
“怎么,很意外?”
符朵朵咯咯笑着,伸指在他背着七弦琴上弹了弹道:
“这是我平常用的琴。”
“那行,一曲五十两黄金。”
“十两。”
“五十两。”
“呵呵,李靖你知道吗,你长得蛮不错的,很少有男人在你这个年纪还这么好看。”
“五十两。”
“成交。”
生意谈成,符朵朵站直了身子,没有再说半句废话,告辞走人,只是走至半途,却突然回头,对李靖嫣然一笑道:
“我还是不相信,你会是个普通的江湖卖唱人。”
李靖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