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伦在冀州军中,一直颇得军心,人缘也极好。
他原先是冀州军中的督粮官,这些年来确实贪了不少钱,不过他为人四海,出手阔绰,极会来事,所以跟冀州军中很多将领的私交都不错。
加上几年前的那场大战,在冀州候苏护,以及长子苏全忠接连败北的情况下,郑伦几乎是靠一己之力守住了冀州,这也让他在冀州军中声威大震。
所以自半年前他从朝歌回来,摆明态度要和苏护争权,军中有不少将领选择战在他这一年。
当然,苏家世代镇守冀州,在此地的势力根深蒂固,站在苏家那一边的却是更多。
如今冀州的军队,拥护郑伦的和拥护苏家的,大概是四六分左右。
而随着两方之间矛盾的日益加剧,最终在一个月前爆发了内战。
李靖刚才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军队数量占优的苏家一方反倒是在城中据守,而郑伦则率军在外进攻,战局异常地胶着。
“苏家父子不敢跟我对阵,否则我早就拿下冀州了。”
进帐之前,郑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他们现在龟缩在城中,据城而守,我手下的人少,要攻进城中绝非易事。”
“苏家父子打的就是要拖死我的主意,毕竟冀州是他们得地盘,我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战事拖延日久,军心必然会生变。”
李靖倒是没有意外,以师兄的那门道术,战场上捉将可谓易如反掌,苏家父子自然不敢和他在城外列阵而战。
然后两人进去军帐之中,帐中有十来名将领,正在热火朝天地争辩着。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商议。”
郑伦进了帐中之后,军议继续,李靖每有插言,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
“诸位,冀州城城高墙厚,苏家军队又比我们多,所以我们绝不能硬攻,只能智取,我昨夜想了一夜,终于被我想出了一计!”
郑伦对着众将说道;
“此计名为引蛇出洞,待会由我亲自领兵攻城,再佯装身受重伤,届时苏家父子必然会引兵前来偷营,然后我们自可一举将其擒下!”
“你们觉得此计如何?”
郑伦说完之后,得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好计!”
“妙啊!妙啊!”
“真是绝世神计!”
帐内顿时响起一阵赞誉之声!
“那我们就依计行事!”
郑伦大手一挥,带领众将出了军帐,离开之前,豪情万丈地对李靖说道:
“李师弟,还请看师兄如何破敌!”
“小弟先预祝师兄马到功成!”
李靖含笑点头。
不久之后,他也离开了军营,来到冀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凝视着远处那座雄伟的大城,看得非常仔细!
不久之后,他身影微微一晃,又出现在冀州城的另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扫过城墙上的每一块城砖,扫过城前上那些守城的士兵,也包括郑伦手下那些攻城的士兵,看着那些士兵来往搏杀的动作和神情,看着那些伍长,队正指挥冲锋撤退时如何下令的。
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攻防战,随着郑伦“啊”地一声从城墙上摔下来而结束了。
李靖觉得师兄演的很好,很逼真。
而且他的这个计谋也不算异想天开,毕竟郑伦只是大道士,修行者是很强大,但是在乱军中也是有可能受伤的。
就算是人仙地仙,在面对上万普通人军队,在不能逃的情况下,也是有被人数堆死的可能的!
回到军营中,郑伦正摩拳擦掌指挥手下军队,安排着各种埋伏之事,就等着苏家父子带人来攻营。
可惜,近万人马在营中紧张地等候了一夜,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来苏家父子并没有上当!
郑伦有些失望,但却绝无气馁之意
第二日,他又将众将召集了起来,当众宣布。
“我早上又想出一计,名为反间计……”
他命令一个跟苏家渊源颇深的将领,让他带领一千人马,去城中找苏家父子诈降,等他攻城之时,再想办法在城内打开城门,引他们进城。
那将领有些犹豫,但在郑伦承诺只要此计能成,在攻下冀州之后,就让他当自己得副将后,那将领最终还是带着人马去了。
只是在几个时辰之后,这将领得头颅从城墙上被扔了下来,至于带去的那一千人马,自然是被苏家父子笑纳了!
“老狐狸!”
郑伦骂骂咧咧了一句,接着再度召集将领宣布道:
“我还有一计,名为声东击西……”,
接下来的几日,郑伦左一计,右一计,大大小小想出来不下十余条计谋,可是几日折腾下来,算上那一千白白送进城中的士兵,拢共损失了近三千兵马,可结果却是冀州城的半寸城墙也没能占住。
李靖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几日为了照顾郑师兄的自尊心,对于郑伦的那些计谋一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但如果再由郑伦这么折腾下去,兵马损失越来越多,到时候就算他想帮忙,也无力回天了。
就在李靖准备开口的时候,郑伦自己却先忍不住了,苦恼地跑来问李靖道:
“师弟,你觉得师兄的那些计谋如何,何以一条都没有奏效呢?师父说你是天生的统帅之材,那你帮师兄参详参详,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靖犹豫了一下,先问了郑伦一个问题。
“师兄,你的带兵之术,还有这些计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书上啊!”
郑伦理直气壮地答道。
“哪本兵书?”
李靖诧异地问道。
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呃,就是轩辕黄帝大战九黎蛮夷,成汤东征传这些书啊!”
李靖痛苦地拍了下额头。
话本啊!
亏自己忍了这么多天,总想着师兄能在几年前的冀州大战中声名鹊起,应该肯定有点本事的。
如今看来当初郑伦一人独挡北伯候崇候虎的十万大军,纯粹就是靠的那门不讲道理的道法,跟他领兵作战的本事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师弟觉得有哪里不对吗?我觉得这些书上的计谋都很精妙啊!”
这时只听郑伦又问了一句。
是很精妙……编出来的东西能不精妙吗?
李靖叹了一口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郑伦解释,想了半天后终于开口。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领兵作战,必须要会种种奇谋妙计,才算是厉害?”
“难道不是吗?”
郑伦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是,所谓奇谋妙计,只可偶一为之,绝非用兵正道,而且大部分的奇谋,能不能成功,其实看的是运气,只是有些奇谋凑巧成功之后,让人看着觉得很厉害,被人口口相传,越吹越神奇而已。”
“在真正的战场上,可能一百条所谓的奇谋,九十九条所谓的奇谋妙计都是不会成功的,所以我们行兵作战,绝不能靠这些什么奇计。”
李靖耐心地为郑伦解释道。
“那要靠什么?”
郑伦有些不服气地问可一句。
“算!计算!”
“算兵,算将,算时机!此方为用兵正道!”
李靖斩钉截铁般说道。
“要不,师兄你让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