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你是不是疯了!这钱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挣的啊!”
“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怎么办?再说又不是给,是借!”
“我不管,他们又不是我们家的什么人,外面那么多有钱人,轮得着你来当好人?”
紧闭的房门后面,父亲和母亲正在争吵着,林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电视屏幕上的动画片早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我不能装看不到。”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样的老房子根本就不隔音,他们的每一句话林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又没来求你,你发什么疯!”
“他儿子你也见过了,和小川一样大,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你倒是会说,别人儿子生病你把钱全借了,我们自己的儿子生病谁会管你?你到时候求谁去?”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帮他们把难关熬过去。”
林川的目光从客厅柜里玻璃门后面端端正正放着的一排奖状上慢慢扫过去,心里却只想哭。
父亲和母亲在争吵什么他并不清楚,也不关心,但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一直想要的山地车肯定又没有了。班里几乎所有男生都有了一辆,他一直搞不清楚,父亲不是挣不到钱,可他总是会在答应了买车以后又说没钱了。
房间里的争吵终于安静了下来,父亲打开门走了出来。母亲每次都争不过父亲,林川从门缝里看进去,她又坐在床头抹眼泪。
“林川,爸爸和你商量一件事。”
林川摇了摇头,眼泪已经涌了出来。“我已经和同学都说过了,星期一一定会骑着山地车去上学的!”
“林川……”
“别的我不管,买车的钱你得给我,你骗了我好多次了!”
“林川你听爸爸的,车什么时候买都行,你王叔叔家的弟弟病了,得到江海去看病,现在钱不够,多一点钱他就多一分希望……”
“我不管!你得把钱给我!”林川不管不顾地叫道。
“一条命不比你那车重要?”
“我不管!他死了最好!”
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脸上,把他打得头晕目眩,父亲面色铁青,愤怒而又失望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你打死我算了!我是你儿子吗?我还不如别人家的儿子!”林川歇斯底里地哭叫了起来,父亲抬起手想打,母亲已经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你干脆打死我们娘俩算了!你就会在家里撒狠,你是不是男人?”
林川扑在母亲怀里哭得很伤心,泪眼朦胧中,他看到父亲的手慢慢地放下,脸上失落又痛苦的表情。
“今年我不抽烟了,钱留下来给小川买车吧。”他最后低声地说道,慢慢地走了出去。
林川感觉自己恨死他了,即便是几个月后终于给他买了车,他也没有再和父亲说话。
大半年后,那个王叔叔带着一家人又都来了。
“老林,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是救了我儿子一命啊。”
“都是一个车间的,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嫂子,真是多亏了你们了!”王叔叔拉着自己的老婆和儿子非要跪下,母亲急忙拉住了他们,一家人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老林,我这个人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钱我一定尽快给你们还上,可这情我一辈子都还不了,你以后只要开一声口,什么事我都干!”
林川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父亲母亲满面的笑容,怎么也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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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
昏昏沉沉之中,一个声音忽然叫道。
“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这是什么样子!”
林川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父亲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第一眼看到的是用白纸细心糊好的天花板,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刚刚结成的蜘蛛网正在随风漂浮。他转过头,看到那张陪伴了他小学、初中和高中整整十二年的老旧写字台,那个父亲一直精心维护的老式收音机靠墙放着,上面盖着母亲亲手编织的白色花格方巾。
他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耀得人睁不开眼。
原来只是一个梦。
“孩子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你这是干什么!”他听到房间外面,母亲正低声埋怨着。
“我们家哪儿有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父亲的声音里满是不忿,但音量却越来越小。
“那是他昨天路上累着了!”母亲的声音透着心疼。“几百里路连夜赶回来,还不许人睡个懒觉?你还当他是小孩子?”
“爸!妈!我起了!”林川急忙大声说道。
“急什么,再多睡会儿。都到家里了,又没有什么事儿!”
“不睡了,妈,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早饭是馒头小米粥,馒头是熟悉的老四厂食堂的味道,而粥则是母亲一大早起来熬的,林川心里又酸又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食不语,寝不言,虽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父亲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注意这些东西,一家人就这么静静地吃完了早饭,让林川感觉只想哭。
他抢着刷了碗,母亲开始张罗着择菜、洗菜准备午饭,林川想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说话,却被她赶到了阳台上。
“别看你爸那副样子,他可关心你的工作了,陪他说说话去。”
林川踌躇着走到阳台上,父亲正带着老花镜在那张小桌前用铁丝和木头做一个落地衣架,不用问,林川也知道那一定是帮街坊邻居做的。
“爸。”他低声叫道,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初中毕业之后,父子两人就很少会在一起交谈。父亲是个很传统的人,在他的概念里,对儿子坚决不能流露出半点溺爱和放纵,必须始终严格要求。在林川面前,他永远都不苟言笑,也很少流露出对林川的关心,但林川知道他其实比母亲更担心自己,只是从来都不愿表露出来。
而林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父亲的感情。
“帮把手。”父亲突然说道,林川连忙伸手帮他扶住已经能够看出雏形的衣架,让他好把木头削成的挂钩固定在衣架上。
“工作怎么样?”父子俩终于打破了沉默。
“还好。”林川点点头答道。
“什么叫还好?”父亲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到底怎么样?”
“不太好。”林川只能老老实实地答道。
“是不习惯,还是跟不上?”父亲看着他问道,看到父亲脸上一条一条的皱纹,林川不知为何总有想哭的念头。
“有点难,那些种子店、农资店都有自己的固定供应商,根本就不让我们公司的产品进去。”
“怎么说?”父亲突然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在桌子上。“你们的东西有问题?”他的声音变得很严肃。
“不是,不是这样的。”林川连忙解释道。“我们公司的产品是很好的,拿过国家金奖的!只是他们习惯了原来的供应商和渠道,农民也都习惯了原来的东西,很难接纳新的产品。”
“做人要有目标,有底限。”父亲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可别学新闻上那些人,拿假种子假化肥去骗人!”
“爸!”林川心里一阵烦闷,对于父亲突然又开始说教感到很无解。
“你听我说完。”父亲却固执己见地继续说道。“虽然我没当过农民,可我也知道他们一年的希望全在田里。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接受新东西?还不是因为被假种子假农药给坑惨了,坑怕了?要是你们的东西真的好,你就踏踏实实,放下身段去和他们交朋友,帮他们解决困难,让他们清楚你的为人,相信你的产品,别以为自己是个大学生就了不起!我就不信人心都是铁打的,你诚心待人,你的东西会卖不掉?但要是你们的东西有问题,你就给我回来!我们林家人就算饿死也不能干那缺德事。”
“死老头子!”母亲又急又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你就不会说点中听的!”
父亲的脸上有些尴尬,他重新戴上老花镜,低头又开始安装挂钩,林川扶着衣架,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他低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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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峰带着队员们在废墟中穿行,饥饿和干渴一直在折磨着他们,他们不知道那些飞机投下的是什么炸弹,但放眼望去,越是靠近北面,破坏得就越厉害。他们远远地看到一个弹坑,直径至少有三十米。
城市里的物资早已经被反复搜集过很多次,再经过轰炸之后,李明峰对于自己能够找到补给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唯一能够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任何一头活的怪兽。
“我们真的能够找到林队长吗?”刘超在旁边低声地说道。
他们只能凭借不多的信息猜测林川当时应该是在江岸边搜寻幸存者,如果他们能够看到飞机,能看到飞机上投下的炸弹,没有理由林川就看不到。他们都没有见过林川全速奔跑的样子,但多少见过他在城市里移动的方式,如果他当时在岸边,应该已经逃离了爆炸的范围。
“当时他要么去了北岸,要么又上了岛。”李明峰这样判断道。只有在这两种情况下,才能解释他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但即便是他去了北岸,此时也应该回到基地了,所以他最终的判断是林川在江岸边没有能够找到幸存者,于是又上了岛。
“他应该会在两座长江大桥附近,江面这么宽他只能从那里走。”
“要是找不到呢?”
“那我们就上岛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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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知趣。”陌生人对冷素安说道,他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会最后一个才杀你。”
听到这样的话,冷素安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他只希望基地里有足够聪明的人,在他和陌生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做出正确的举动。
“照你这么说,现在只有一个出入口了?”陌生人问道。
冷素安不得不点点头。
“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陌生人进入基地的位置大概是两个基地之间更靠一号大厅的地方,而那个现在唯一与外界连通的入口则是在一号大厅里,冷素安慢慢地带着他往那里走去,希望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而陌生人对此毫不在意,或许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必在意那些有可能逃走的人。
“你们的那个血脉者,林川是吧?他不杀人?”陌生人用轻蔑的语调问道。
冷素安默默地点点头,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林川的可贵。
“那就不过是个废物了,大概是什么时候从美国跑过来的。”陌生人毫不在意地说道。“还以为要费点手脚……对了,你叫什么?”他问道。
“冷素安。”
“真他玛难听……以后就你负责了,等到了地方,你先去给我找套衣服,要高档的,干净的,最好是美国货和法国货。然后给我找两个最靓的妞,找张大床,就给我放到出口那儿去。”
“这事有点不好办……”冷素安答道。
陌生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看来那个废物把你们惯得太舒服了,我可不是在请你给我帮忙。你要是做不到,自然有人能做到,你以为我真的就不会杀你?”他把冷素安扔在地上,冷笑看着他。“这儿有多少人?两千?我一个下午就能把你们全杀光。不让我开心,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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