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川有些愕然地看着李尧瑶。
她过来带他们俩去吃饭，但到了地方，却是一个像酒吧一样的房间，软软的沙发，大茶几，上面是两个漂亮的酒瓶和几个水晶杯。
林川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除了这个，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李尧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这是6级血脉者的血，比一般人的血要浓烈得多。试试看？”她把杯子推到他们面前。
何大吉有些惊慌地看着林川，林川从未让他喝过人类的血，一直以来，他们俩都是通过变异人的血来获得能量。那东西像变质的牛奶那样让人难以下咽，但正是因为如此，何大吉反倒觉得自己站在了道义的最顶端，因为他们并不是因为享乐而去猎杀那些变异人。
林川并没有向他隐瞒吸食人血比杀变异人更优渥的事实，但何大吉从未考虑过要去试一试，他的脑子里满是那些漫画英雄们的事迹，化身异类却又坚守人类的信念，这种英雄史诗一般的情节让他如痴如醉。尤其是在遇到叶海雅之后更是如此，她竟然喝其他人供给的鲜血，这让何大吉深深地鄙视。
喝人血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突破了底限。
林川的脸色也变了，与何大吉不同，虽然并非主动，但他确实喝过人血，也知道那令人无法抗拒的美妙感觉是什么样的。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跨过底线，但本能却在干扰着他的思想，让他忍不住要伸出手去，品味那令人沉醉的滋味。
李尧瑶默默地看着他们，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异。
“把它们拿开！”林川终于说了出来。
“你们俩从没喝过血？”李尧瑶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种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吧？”何大吉大声地说道。“怎么能喝其他人的血！那不是变成怪物了吗！”
“是吗？”李尧瑶淡淡地摇了摇头。“你觉得自己还是普通人？”
“那是两回事吧？”何大吉振振有词地说道。“就算身体发生了变化，可只要保证灵魂的纯净，只要不跨越底限，我们就还是人类！即便是身体成了怪物，只要依然坚守人类的信念，就还是人类！”
“灵魂？信念？”李尧瑶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何大吉这样把现实当做是漫画来过的人她当然无法理解。但她对于有坚持的人从来都很敬佩。“如果你们从来没有喝过血，那你们靠什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们喝变异人的血。”何大吉理直气壮地答道。
“那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何大吉答道。“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而我们解除了他们的痛苦！”
“你怎么知道他们痛苦？”李尧瑶反问道。“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如果你们能接受变异人的血，又有什么理由抗拒长生者的血？”
“这反正不一样！”何大吉无法辩解，只能高声地叫了起来。
“好吧。”李尧瑶却点了点头，她把两个杯子都拿到自己面前。“你们介意吗？”她问道。
林川和何大吉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李尧瑶拿出对讲机把李越叫了进来，让他把剩下的血拿了出去。
“从这里开始，一路向西北都没有变异人了，即便有数量也会很少。你们准备怎么办？”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一抹殷红在她的嘴角一闪而过。
林川看着她的动作。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总有吃的吧？”何大吉问道。
“吃的？”李尧瑶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们可以努力工作换些吃的，既然你们占据了这么大的地盘，总不会连吃的东西也没有吧。”何大吉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尧瑶惊讶的表情，他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消耗的量大。但能做的事情也多，你们总不会觉得……”
“等一下！”李尧瑶忍不住叫了出来。“你是说，你们可以不用喝血？”
“你们非得要喝血不可？”林川终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直没有发现症结在这里。
鲜血对于他们这样刚刚由王直所制造的血脉者来说并不是必需品，血液能够提供的能量更多，但普通的食物也能提供一些微弱的能量。叶海雅招待他们时用的是正常的菜肴，这让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但到了这里，李尧瑶招待他们用的却是鲜血，这正是他一直感到别扭的地方。
“请等一下。”李尧瑶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用手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一直以来，她所遇到的血脉者都是相同的，嗜血，残忍而冷漠，即便是她自己也是如此。血脉者与生俱来的杀戮欲渐渐地改变着她。让她成为一个杀戮的机器。当她不得不一直以鲜血为食，她对于普通人的观感自然而然地也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并非刻意，但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
她从未想过，血脉者还能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
除去不需要消耗鲜血的7级血脉者，在银州附近的几个基地内有着超过五万名6级血脉者，还有数百3级血脉者和黄安德等1级血脉者，他们每天所消耗的血量加起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而鲜血在离开人体后作用的快速衰减则使得他们无法从后方采血后集中送到前线来。为了维持长生者部队的战斗力，她们不得不把附近的居民全部控制起来，关押在几个集中营里集中采血，以便就近供给附近的长生者。
末日前，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每隔半年可以献血一次，每次不能超过400ml，但面对巨大的需求，集中营里几乎每两个礼拜就抽一次血，每次都按照400ml抽，几个月下来，许多人都出现了严重的贫血症状，但她们别无他法，只能一方面抓捕更多的人，一方面继续对集中营里的人抽血。
一座又一座城市里的幸存者被集中起来带走，虽然已经尽量掩盖消息，但还是有一些零散的信息流散了出去。流言变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祝荣通过7级血脉者控制后方的难度越来越大。
如果所有血脉者都能够通过正常的食物来获取能量，即便只是补充一部分，血脉者同普通人的关系也会完全不同。
这让李尧瑶无法再继续保持平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尧瑶终于恢复了平静。“别再用那蹩脚的谎言来欺骗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川答道。
“王直在什么地方？”李尧瑶问道。“你们到这里是你们自己的意愿，还是他的指示？”
这样直接的追问远远脱出了他们的预想，何大吉有些惊慌地看着林川，而林川则审视地看着李尧瑶。
李尧瑶和祝荣叛逃的原因一直是一个迷，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考虑，她们也没有出卖王直而投靠黄安德的理由。作为王直一度非常信任的部下，她们从王直那里能够获得的东西远远超过从黄安德那里能够得到的，更不要说华夏能够给予她们的那些。
关于她们的记录中有着非常多的猜测，最大胆的猜测是，她们狂妄地想要同时消灭王直和黄安德，却在完成了第一步后，失手成了黄安德的棋子。这种说法仅仅出现在那个曾经同样为王直服务的名为张紫菱的年轻特工的报告中，从未被任何人接受，而她后来死在了美国。
林川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或许她说的正是事实。
如果是那样的话，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许会成为可靠的助力。
为什么黄安德或者是他的头号打手伊万诺夫还没有出现？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隐藏了什么，按照林川此前的设想，他们应该会马上赶过来才对。
剧本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林川的设计，但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幸运地找到了对付黄安德的契机。
为什么她的部下一开始时会自称华夏官方的“血脉者”而不是黄安德规定的“长生者”？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向黄安德汇报而是试图自己接触他们？
如果她真的是黄安德的忠实部下，当她发现林川的层级高于她时，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稳住他们，让黄安德来解决，而不是这样失策地当面惊动他们。
血脉者之间的层级控制究竟有多强？她是不是还能够有自我意识？又或许，自己的存在能够一定程度上干扰黄安德对她的控制？
王博之前的那些描述仅仅是停留在表面上，并不能让林川真正了解这些关键性的东西。
而李尧瑶一定知道这些。
林川决定赌一把，李尧瑶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赌错了，他也可以抢在黄安德到来前撤离，另想办法。但如果李尧瑶真的试图脱离黄安德的控制，他将会获得超出预期的收获。
他在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就在李尧瑶准备再一次追问时，他用平静的口吻问道：“你们为什么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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