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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半生逍遥(GL) > 第132章 人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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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久失修的破庙,庙门有一扇是坏了的,被大力破坏过似的,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另一扇尸骨无存,蛛丝藕断丝连的悬在半空中。

月光很亮,钟离珞不知怎么忽然有些胆怯,在庙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慈眉善目的泥菩萨,香案上供着三只表皮焦黑的土豆,这庙里,只有这两处地方干干净净,像是被人新近打扫过。

中央躺着一堆燃尽的篝火,只留下灰黑的痕迹,附近有十几块大小不一的水渍,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像是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腐蚀的气息。

钟离珞走到一块污渍前,蹲下.身凑近闻了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化尸水。

那么死在这里的人又是谁?莫青璃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

钟离珞刚想将这破庙里里外外查探一番,靴底却被咯了一下,她慢慢移开脚,见地上正安宁祥和的端坐着一颗圆润的檀木佛珠,钟离珞将其捏在指间,刻印磨损严重,血渍积蓄其中。

她的手有些抖。

这一会儿工夫,钟离珞的手下也陆续赶到。

钟离珞手指一滑,将那枚佛珠收入怀中,淡淡说道:“这庙里还有一百零七颗佛珠,你们给我找出来。司臣,弑楼的位置找到了没有?”

司臣道:“在东海之滨,一个小岛上。但是具体的方位属下尚未探明。”

钟离珞轻轻扫他一眼,道:“你只查了地面?”

“大人的意思是……”司臣皱眉,飞快道:“请大人恕罪,属下立刻去查。”

“还有,一举歼灭弑楼需要多少人手?影楼里可以调动多少人?又需要多少时间?”

司臣斟酌一番,道:“三千人,一个月。”

钟离珞摇头:“太慢,我给你半个月,人和弑楼的具体位置我都要见到。”

“属下遵命。”

“去办吧,我先回去了。”

钟离珞抬手想揉揉自己的眉心,只是半空中又放了下来,她走到门口,抬眼便见月光如白练,一路铺洒,却始终到不了黑暗的尽头。

光越多,暗也越多。

“大人,你的剑。”后面有个属下追了上来,垂首双手奉上承影。

钟离珞高高坐在马上,点头,伸手接过,策马而去。

她轻衫飘逸,然而底下的身子却绷得笔直,好像个木头人。

直到伸长脖子也看不见钟离珞的身影,属下才松了口气,不明所以的低声嘀咕一句:“习武之人,大人怎么能将自己的剑都落下了……”

钟离珞回到临江仙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了,屋里却灯火通明,黄槿坐在桌旁,手里的茶不知放了多久,早已凉透,连城怀里抱着长安,长安睡着了。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连城和黄槿齐齐将视线投向门口,进来的依旧只有钟离珞一个人,眉目间有着难以掩饰的疲累。

钟离珞看向连城怀里的长安,眉头微蹙,以唇语问道:“怎么不抱她回去睡?”

连城道:“她不肯,我一抱她离开房间她就醒了。找到人没有?”

钟离珞摇了摇头。

其实这句话是明知故问,如果找到了人钟离珞又岂会是这般模样,一个月来,从渭城到武陵,一次次希望而往,失望而归。

“不过……”

连城心头一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过什么?”

长安嘤咛一声,从连城怀里爬了起来,双手搂住了钟离珞的脖子,整个吊在了钟离珞身上,迷迷糊糊道:“莫姐姐呢?”

长安这一年来长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钟离珞近些日来回奔波,又无甚胃口,本就体虚,被长安这一挂,险些当场摔倒,连城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她的胳膊,这才站定。

连城扶着钟离珞在椅上坐下来,钟离珞喘出一口气,道:“没什么,我知道她在哪里,只是暂时不能接她回来。”

这话里的深意,长安不懂,连城同黄槿可是一点就透。

暂时不能接回来的意思,那就是被人抓走了,而且很棘手。两人俱都沉默下来。

唯有长安高兴道:“那什么时候能接莫姐姐回来?”

钟离珞伸手捏了捏长安柔嫩的小脸,眉眼略略一弯,笑道:“半个月,最多半个月,我就接她回来。好不好?”

长安盯着钟离珞,眼睛亮亮的,道:“明天去接莫姐姐回来不行么?”

钟离珞柔声哄道:“不行的,你莫姐姐还有事情要做。”

“这样啊?”长安眼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片刻后她又抿起嘴,道:“可是……可是莫姐姐不都是和你在一起的么?为什么她这次一个人走了不带着你呢?”

钟离珞一怔,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呢。”

连城见钟离珞脸色愈发苍白,伸手将长安抱了过去,岔开话题道:“钟离姑娘,你一夜没睡,还是先歇息,我带长安先出去了。”

连城朝黄槿使了个眼色,黄槿识趣的起身,道:“我同连城一起。”

钟离珞点头,手搭上连城的肩膀,微微用了分力。

连城偏头看了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面色了然。

将长安安置好后,连城转头又回了钟离珞房间,开门见山道:“钟离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钟离珞也不跟她客气,她刚才抱长安的时候将她脖子上的长安玉牌解了下来,现在正好交给连城,她道:“这是当今圣上赐给青璃的信物,我想先斩后奏动用一下朝廷在暗处的势力,你将这块玉牌递至皇上面前,依原话转告便可。”

连城不解道:“我怎么见得到皇上?再说皇上又怎会全然信我?”

钟离珞拍拍她的手,一脸“善意”的提醒道:“云幽公主不是曾经跟着你么?”

连城白了她一眼,道:“好罢,我知道了,我即刻启程。喂,你这是什么笑容,我和云幽就只是普通朋友,你这话可别在阿槿面前说。”

她忽的话语一顿,似悲似喜的呓语道:“……在她面前说也好。”

钟离珞奇道:“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比较好奇你具体想做什么?”

钟离珞伸出右手,清瘦但不怎么筋骨分明,慢慢攥紧,又松开,声音空旷而飘渺:“我只是不想,将她接回来后,有琐事再烦扰到她。”

连城深深皱眉:“你说的是……江湖?”

“嗯。”

“代价有多大?”

钟离珞愣了一下神,偏过头道:“一百年的休养生息。”

连城低头咀嚼她这句话的含义,脸色大变,一把扳过她的肩,喝道:“你疯了!”

钟离珞双眸乌黑,看了她一眼,那是极寡淡极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某种执拗的疯狂的一眼,连城被她这样看着,喉中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话来,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钟离珞敛下眼神,淡淡说道:“我不在乎。”

所有的血债,我一个人来背就好。再说善恶有报那一套,她一笔一划从头到尾都不信。别人的生死,与她何干?

她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与世无争的模样,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莫青璃都以为她是温润若玉,然而她锋利的棱角正是藏在海水的深处,日复一日的冲刷打磨,非但没有使她的执拗磨损,反而在爆发的时候愈发锋芒毕露。

上辈子是,这辈子尤甚。

她是含在玉里的冰,掩在水里的火。

连城皱着眉苦笑了一下,道:“善恶终有报,你好自为之。”

钟离珞点头接受她的忠告,心中却不以为然,这话貌似*寺的僧无老和尚也说过。

莫青璃是被疼醒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微微动了一下,两处肩头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又使她晕了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她首先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呻.吟,接着感到全身各处的剧痛,尤其是两肩像是被人削去了一般,没有了知觉。

她咬住牙,再次尝试着稍微动弹了一下,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沾湿了她的长发,耳边传来铁器的轻轻撞击之声,四肢的知觉慢慢恢复,然而却重若千钧,动弹不得,当是被锁住了。

如果她不是双眼被黑布蒙住,就能看到两条铁链从她肩胛的琵琶骨处穿过,和她双手的铁镣、脚踝上的铁链锁在了一起,铁链连接着身后潮湿冰冷的墙壁,将她四肢牢牢固定在墙壁上。

莫青璃试着提了一下内力,丹田空荡荡的,不由苦笑。

她记起不久之前,风无影在说出让自己跟他走的同时,他身后忽然雨后春笋般冒出数十名死士,她后腰受了新伤,虽不至丧命,却也不轻,身形缓滞了许多,再加上许久不犯的心疾不知为何也来调戏她一把,再之后,她就失去意识了。

醒来,就在这里了。

莫青璃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她第一次知道,穿琵琶骨到底有多痛。她满头冷汗的猜想,这里可能是弑楼的地牢,同时在估算着钟离珞多久可以找到这里,而自己又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她之所以离开钟离珞,一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死”那个念头在一瞬间以燎原之势迅速占领了她所有的神智,既然要死,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的死在某个角落,怎么也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二是因为自己被江湖视为魔头,人人杀之而后快,她不想连累钟离珞。

自作孽,莫青璃若是能腾出一只手,定会狠狠扇自己一个巴掌,骂声:蠢货。

事实是,她稍稍动弹一下,就是铺天盖地的疼痛,连一个手指尖都不能。

为今之计,莫青璃想,无论南清筑怎么折磨她,都要活下去,直到钟离珞找到她的那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传来轻巧利落的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

他……来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郡主,这是谁把你锁在这里,啧啧,真是可怜,我来给你解开。”风无影边笑边走近,一手握住了穿过莫青璃琵琶骨的那根铁链,“善意”的扯动了一下。

穿过肩胛骨的铁链被生生抽出去,又在骨头里磨一次,莫青璃只觉一阵剧痛,嘴唇微张,在叫出声音的前一刻狠狠咬住了下唇。

风无影将铁链来回扯了几下,最终又放下,颇为可惜的叹道:“真是抱歉,在下没有钥匙。”

莫青璃痛得几欲晕过去,但强自支持不倒,只咬得嘴唇出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清筑道:“小风,退下。”

风无影看她一眼,听话的退到了南清筑身后。

南清筑笑了一声,很轻,很嘶哑,在这幽闭的暗室中却很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他语调高扬,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道:“喂药。”

毛骨悚然。

已然神智不大清明的莫青璃抬起头,冷汗淋漓的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瞬间将她吞没。肢体上的疼痛仿佛一瞬间消失,心脏开始急速下坠。

风无影端起药碗,往里头看了一眼,深红色的液体,隐隐透着一种清澈,只是底下蠕动着一些黑色的丝状活物。

不知是些什么。

风无影将药碗递到莫青璃嘴边,命令道:“郡主,张嘴。”

莫青璃顾不上身上的剧痛,脑袋往前狠狠一撞,风无影早料到有此一招,反应极快的避了开去,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她脖子上再加一条铁链。”

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很快束缚上来,然后莫青璃觉得有两根手指紧紧捏住了自己的下颔,“咔吧”一声,剧痛之后,冰冷浓稠的苦涩液体夹着某些柔软滑腻的东西自喉间一滴不剩的滑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