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漆黑幽深的山洞里。
基诺斯博士和安莉被绳子捆在一起。
安莉的手臂用麻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殷红的鲜血沁湿了麻布，让这块本来是土黄色的麻布看起来像是月季花一样鲜艳。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安莉的伤势无疑是致命的，光是流血就足够把安莉的元气消耗干净，更不用提随着伤口破损而来的感染了。
但是，从安莉均匀的呼吸声和伤口处板结发黑的血块儿来看……
至少安莉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
让人不得不佩服人类的生命力的顽强。
哗啦……
一盆冰冷的水泼到了基诺斯博士和安莉的脸上。
基诺斯博士缓缓睁开眼睛，在上眼皮儿和下眼皮儿之间撑开一道浅浅的缝隙，透过这道缝隙，小心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幽暗的洞穴之中，一切事物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在基诺斯博士正前方，一盏灯火正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芒。
一个肤色苍白如纸的老头子，伛偻着身躯，用枯瘦的手掌托着这盏灯，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闪电形的木制法杖。
基诺斯博士的瞳孔猛然收缩。
“你是谁？”
基诺斯博士冷声问道。
“还没有醒么？像一只猪猡似的。睡，睡，睡。”
老头子丝毫没有回答基诺斯博士的意思，冷笑一声，阴恻恻的脸在昏黄的灯火映衬下，恍若恶鬼一般。
老头子上前一步，把灯放在一个石桌上，从地上拎起水桶，把剩下的冷水一股脑地倒在安莉的脑袋上。
“这下，清醒多了吧？”
老头子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但是，牙齿意外地整齐。
安莉猛然惊醒，在短暂地惊讶过后，迅速冷静了下来，用一双无神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秃头的老头子。
“你到底是谁？”
基诺斯博士又重复了一遍。
与此同时，基诺斯博士晃动身躯，稍微挣扎了一下。
把基诺斯博士和安莉捆在一起的麻绳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收紧了。
“看起来，你这个小朋友还没有看清现实啊！也罢，我就勉为其难地教导你一下……”
身形枯瘦的老头子发出一阵奸笑，声音难听得就像是两块玻璃贴到一起用力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
“你要做什么？”
基诺斯博士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断扭动身躯后撤。
老头子伛偻着身躯，伸出一只像是柴火一样干瘦的手掌，捏住了基诺斯博士的下巴，用力往下一拽。
基诺斯博士在巨力拖拽之下，张大了嘴巴。
老头子嘿嘿一笑，把法杖的一头塞进了基诺斯博士的嘴里，不断旋转。
硕大的法杖头部几乎要把基诺斯博士的嘴巴塞满。
沉积多年的污垢灰尘木屑，在基诺斯博士的口中，猛然爆炸开来，让基诺斯博士胃里一阵翻涌。
“呕~呕~”
基诺斯博士身体弓得像是一只油锅上的虾米，疯狂干呕起来。
老头子缓缓抽回法杖。
“接受现实了么？小子。”
老头子冷笑。
基诺斯博士缓缓抬起头，清冷的面庞上带上了一丝冷冽的杀意。
七十多年来，基诺斯博士一直没有收到过什么像样的羞辱，即使是进化之家里最不听话的阿修罗独角仙，也只是嘴上嘲讽几下，顺带杀死基诺斯博士的几个复制体罢了。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一个科技发展滞后的原始世界，就一个陌生的犄角旮旯……
他……
基诺斯博士……
被一个土着用最为原始的方式狠狠羞辱了。
基诺斯博士嘴角逐渐上扬，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了，老爷子。”
基诺斯博士笑眯眯地说道。
“老爷子？”
伛偻的老头子一愣，随即说道。
“老爷子是什么意思？我才四十岁。”
老头恶狠狠地说道。
基诺斯博士一愣，别说四十岁，眼前的这个老头说他八十岁也没有人会不相信。
“那我还要叫你一声……兄弟？”
基诺斯博士说道。
老头举起了法杖。
“别误会，我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顺带一提，我今年七十岁了。”
基诺斯博士说道。
“你说什么……”
老头的瞳孔猛然收缩，嘴巴一阵蠕动，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老头伸出手来，用干枯如秸秆的手指，在基诺斯博士光洁的皮肤上戳动，感受着基诺斯博士皮肤传来的富有青春活力的弹性。
“你在撒谎。”
老头声音有些喑哑。
“我为什么要撒谎？”
基诺斯博士说道。
“永生？”
老头楞楞说道。
“永生不永生我不清楚，能活得久一点，倒是绝对没有问题。”
基诺斯博士嘴角逐渐上扬。
老头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半步。
他实在不敢相信，无数王侯将相梦寐以求，甚至为之疯狂的永生的钥匙，竟然让他在一个犄角旮旯像是捡垃圾一样轻松捡到了。
而且，这种永生还不是变成不死族那种另类的永生。
就像拿起一块砖头砸核桃，砖头的表皮脱落，露出来埋藏在其中的传国玉玺一样……
多么荒诞啊。
最为讽刺的是，在多年前，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研究魔法，老头不惜舍弃了人类的身份，使用亡灵系的魔法，把自己制作成了一个不死者。
尽管基诺斯博士这种“无公害”的永生法，老头很有可能使用不了，但是，他完全可以拿去交易。
那些生活在蜜罐之中的贵族，除了繁衍后代的过程，最为热衷的事情，就是努力延长自己的寿命，好更长久地享受贵族的生活。
如果更进一步，直接把永生的秘法摆在他们面前。
那些家伙绝对会疯掉了，为了交换永生的秘法，他们肯定乐意付出一切代价。
想到此处，老头嘿嘿一笑，看起来格外狰狞。
“怎么？要不要做一个交易？我给你永生的法子，你放我一条生路，对了，还有这个小姑娘。”
基诺斯博士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子诱人的魔力。
这该死的魔鬼的低语！
老头用法杖在地面上一撑，发出了一声坚实的声响。
“先把永生的秘法交出来。要知道，我在这片山谷之中发现了你们，要不是我，你们早就被野兽分食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老头说道。
“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基诺斯博士眯起眼睛。
老头静静地看着基诺斯博士，半晌，突然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哈哈哈，你也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老头笑容一敛，面色冰冷如霜，“放过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拥有这么厉害的秘法，你的背后是什么……斯连教国？跨越国境的神秘组织？还是渊源深厚的大家族？不管是那个，都很麻烦，我可不想招惹上。”
老头阴恻恻地一笑。
“就算你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家寡人，把你放了，我也会多一个永生的敌人，这可不妙啊。所以……”
老头上前一步，用干瘦的手掌拖起基诺斯博士的下巴，笑道。
“交出永生的秘法，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点。不要怀疑一个死灵系魔法咏唱者的手段，我可是玩弄肉体和灵魂的行家。”
老头说道。
“抱歉，我可不是孤家寡人啊……”
基诺斯博士冷笑。
“哦，看起来你很乐意说出你的背景？”
老头笑道。
“当然，我隶属于弗罗夏姆地球分部。”
基诺斯博士说道。
“完全没有听过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的小组织吧，弗……”
老头冷笑着说道。
就在老头念出“弗罗夏姆地球分部”第一个字的时候。
无法描述的恐怖降临了。
老头感觉仿佛有一座巍峨而不可直视的高山，直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磅礴而不可抵御的力量一股脑地罩了过来。
老头的膝盖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咯吱，咯吱。
老头身上的骨骼相互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
“有本事，一口气念完啊。”
基诺斯博士说道。
“哼……只是提到一个短短的字节，就会有所感应，看起来，你背后有一个了不得的组织啊……不过，这反而更加坚定了我毁尸灭迹的决心，放心，你肯定活不了太久。”
老头直接趴在了地上，四肢着地，像是一个大号的蛤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基诺斯博士笑了笑，环顾左右。
山洞里颇为空旷，地面显然进行了粗劣的整修，格外平整，没有任何遮挡物。
基诺斯博士皱起眉头。
很显然，趁着这个机会逃跑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扛着身后的这个姑娘，先不要说自己的体力能不能支持自己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单是这个糟老头子背后突然来一发魔法弹，自己就要当场死亡了。
等一下……
基诺斯博士一愣。
我……
我为什么要害怕死亡啊？
小鸟游深海大人完全可以从任何时间线复活我啊？
基诺斯博士愣住了。
再把思路拓展一下……
小鸟游深海大人无所不知，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么……
这是否意味着……
基诺斯博士的瞳孔猛然收缩。
我现在的处境，也在小鸟游深海大人的预料之中，亦或是，这一切遭遇都是小鸟游深海大人安排的。
那么，目的呢？
小鸟游深海大人安排这一切的目的呢？
惩罚，还是，考验？
基诺斯博士扭头，把目光凝注到捆在自己身上的安莉身上。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考试，考试的题目就是如何在杀死眼前这个老头的情况下，安全地带着这个不知名的女孩子逃出去。
基诺斯博士心中忽然就安定了许多。
基诺斯博士转向老头。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基诺斯博士嘴角逐渐上扬。
带着四分不屑，三分冷漠，两分淡然，一分漫不经心。
基诺斯博士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干瘦的老头，和那件有着糖醋鱼一样色彩的红袍子。
“你想要报复？我不会上你的当，年轻人……不，不对，你是糟老头子。我才是年轻人。”
老头咳嗽了两声，努力挺了挺后背，想要把身体挺直。
然而，除了这个让自己身前挂着的骷髅头装饰晃动了两下，老头一无所获，还是伛偻着身躯，就像是一只晒干的虾米一样。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基诺斯博士瞪着一对眸子，死死盯着老头。
这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而像是在看一块腐败的肉。
这眼神让老头感觉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你在威胁我，该死的杂种？”
老头没来由地心头一阵发紧，冲上前来，举起法杖，冲着基诺斯博士一阵乱打。
坚硬的法杖，狠狠地磕在基诺斯博士的身上，把基诺斯博士身上的皮肤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就跟皮蛋的蛋黄似的。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基诺斯博士呲牙一笑，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你在激我？你背后的组织有某种特殊的复活手段？”
老头脸上阴晴不定。
“你在害怕。”
基诺斯博士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是的，我在害怕。你背后组织的能量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看来要做得稍微绝一点，把你杀死之后，还得做成低阶不死族，抹消掉你残存的智慧和记忆，避免你背后的组织找上门来。”
老头阴恻恻地一笑。
“告诉你也无妨。卡吉特·戴尔·巴丹提尔。我的名字。知拉农大人的十二个弟子之一。不过，你放心，在我的同伴克莱门汀到达之前，你们两个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卡吉特用法杖在基诺斯博士身前一点。
基诺斯博士身上的麻绳应声而落。
基诺斯博士活动着发酸的手腕，想到了那个活生生被兽王和盔甲大猩猩踩成二次元纸片人的克莱门汀。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基诺斯博士意有所指地说道。
“借你吉言。现在，让我看到你的作用。动起来。”
卡吉特把法杖在地上一点，发出了清脆的“哆”声，大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