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够了……”
在城门外，厄尔特部的驻扎地，殷无彩一脸焦躁地站在戎人为自己准备的帐篷门口，看着南方的方向。
“师妹，你不要这么急。就算他们马不停蹄，想要折返，最少也要六七天之后。”
看着殷无彩这样子，来找她商量进城探查情况的叶扶灵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我才不担心那两个小孩呢。”殷无彩咋舌，“我是受够了要装神弄鬼的糊弄一个老太婆和一群小孩的事儿了。”
“这……辛苦你了。”叶扶灵轻咳了一声，“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你的戎语是我们之中最熟练的。”
“都是汐儿那丫头的主意。”殷无彩哼了一声。
叶扶灵掌握了叶家机关术的精髓，在封元汐的计划中，由叶扶灵制作了一种可以从房间外，向内传音的装置。那装置被纪弘靖，趁庇护所的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安装在了祈祷间的隐蔽角落里。
第一天的晚上，他们四人一起上阵，先是用大越话，说出了一模一样的内容，造成了那种不真实的声音，先唬住了庇护所里的老人孩子。
之后则由擅长易容和变声的殷无彩，故意模拟出一种非常不似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用戎语向那些人发出指示。让他们在城中散布琦丝娜被囚禁的消息。
那些老弱妇孺，在白蛇神庙的神官和祭司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混入到人群中。谣言从小孩子之间传起，又传到大人们的耳中。最后由那老妇人的口得到了侧面的“印证”。
人们几乎已经完全相信了圣女被神殿中的“妖魔的爪牙”囚禁的消息。
“我们要求见圣女。”
“请让圣女出来和我们讲话。”
平时那些对白蛇神庙十分崇敬的黑石城百姓，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来到神庙前。他们跪拜在神庙的石阶下面，开始呼喊着口号。
“大祭司，怎么办啊，外面的人想要见圣女。”有祭司观望着外面的动静，前来向奥舍尔禀告。
“慌什么。”奥舍尔正在书案上摊开的羊皮卷上，用戎人的文字写着什么。
“可是……大人，这样下去，我们神庙的威严……”那位来禀告的祭司十分焦急。
“不用急，神明大人会给我们答案的。”奥舍尔放下了手中用秃鹫的羽毛做成的笔，将羊皮纸撕下了手掌大的一块，卷成了细卷。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他们所说的妖魔，确实存在。只不过，妖魔蒙蔽的是圣女的心。我们是依照白蛇神的旨意，在处理叛徒。”奥舍尔起身，对那位报信的祭司说：“你先下去吧，只要那些人不冲上神殿，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那名祭司躬身行礼，退出了奥舍尔的房间。
奥舍尔眼神微眯，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到了琦丝娜的房门口。
琦丝娜只是被软禁起来，并没有受到苛待。除了无法离开那个房间之外，一应吃用都和往日无异。
“圣女这两日如何？”奥舍尔问守卫的神殿武士。
“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吃的东西格外少。”那武士想了想，说道。
奥舍尔点了点头：“我进去看看。”
他走进了房间，看到琦丝娜正跪在地上的一个软垫上，对着窗外祈祷。
房门关上，听到关门的声音，琦丝娜停止了祈祷，回过头来。见到来人是奥舍尔，她从软垫上起身，向着对方行礼。
“你比我想象的要听话。”奥舍尔说。
“我一直很听您的话，老师。”琦丝娜看着他，眼中平静如一潭死水，“您打算怎么处置我？”
“如果我想让你为了整个戎族献上性命，你愿意吗？”奥舍尔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您抚养我，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琦丝娜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复杂。
“原本……”奥舍尔顿住，又摇了摇头，“说这些没有意义。神恩湖即将枯竭，到时候，白蛇神殿的信仰也将倒塌。我们需要一个契机，来让戎族有活下去的希望。”
“杀掉我，就是你要的契机？”琦丝娜失笑。
奥舍尔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外面都在传说，神庙里有妖魔的爪牙。是你让人散播出去的？”
琦丝娜微微皱眉：“我被你囚禁了这些日子，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让人散播流言？”
“那就是你的大越朋友们了。”奥舍尔笑了笑，“他们想用这个方法保证你的安全？确实，无缘故无杀掉圣女，会让人产生怀疑。可是，他们恐怕也没有想到，这反而是给我了一个机会。”
“你……”琦丝娜并不笨，也已经想到了。
流言可以说妖魔操控了白蛇神殿，让圣女被囚禁。神殿的人，也可以说，圣女才是被妖魔操控了的人。
“这太荒谬了，你要怎么让人相信？”琦丝娜说：“没有人见过神的样子，那根本就是前人留下的幻象。”
“幻象？”奥舍尔摇了摇头，他看着琦丝娜，眼中有着一种暗涌的狂热，“不、不，原本我也以为一切都是幻象。但是神是真正存在的。你应该相信他，可是你却背叛了他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祭司，是靠什么找到你们这些圣子圣女的？”奥舍尔笑了，但这种笑并不像是发自内心的，而是扭曲肌肉的拼凑成的古怪表情。他原本英俊气派的面孔，因为这个笑容变的十分诡异。
“神是存在的，他指引我们找到每一任的圣子，然后在危机的时候再献祭他们，换取戎人的救赎。”奥舍尔死死地盯住琦丝娜：“你是见过他，听到过他的声音的，对吗。可是你并不信他。神明大人找到我了，时候到了，我必须和我的前辈们做出一样的事情。”
琦丝娜听着奥舍尔这有些疯狂混乱的言语，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她想起了之前在行馆的时候，封元汐一行人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们说过，那个时候，祭神殿里有“人”。只是在他们进去，斩杀了白蛇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逃离了。
所以……那个以前和她说话的，到底是……？
“你说你见过？”琦丝娜皱眉，问奥舍尔，“你真的见过‘神明’大人？”
“是啊，我见过。”奥舍尔狂热的眼神中混杂着可以说是幸福的表情。
“他……”琦丝娜的心如同擂鼓一样，咚咚的响个不停，两个耳朵的鼓膜涨的快要破裂一样，她捏紧了拳头，问奥舍尔。
“他是否中年男性的模样，脸上有一副面具，一头雪色的长发。”琦丝娜记得，封元汐描述的样子。
一瞬间，她看到奥舍尔的表情像是冻结了一样，但很快又恢复了，他的眼中充斥着血丝：“你也见过，你见过的对不对？”
琦丝娜闭上了眼睛。
那个白发人要杀掉六主，之前是封元汐和她口中的另一个孩子。现在，是在戎族落单的我吗？
那……一切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给阿瑟翁提供神酒的人，是你吗？老师？”琦丝娜一字一顿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