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元汐的话没有说尽，但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在北戎的更北面，那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东西生长的地方，是那些对北戎，不，应该说是对大越虎视眈眈的戎狄的土地。而更让人不敢细想的，则是这样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大越境内的，这东西，甚至出现在了科考的试场上。
如果这东西，可以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说，它也有可能出现在更加让人难以预料的地方，比如——皇宫。
卢公子等人，作为大家族重点培养的子弟，都具有相当的敏锐性。不需要封元汐将话说尽，他们已经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种可能。而在想到的当下，每个人的没后，都冒出了冷汗。
卢公子和郭公子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种植物，封姑娘，你确定不是咱们大越境内能够生长的吗？”
“非常确定。”封元汐说，“姑且不说那些药典毒典一类的记录。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需为了找到谢公子身上毒药的解法，专门查过闵文书院里的藏书。我大略的翻阅了所有的地理志，只能说，大越的境内，没有符合冰极玄莲生长的苛刻要求的地方。”
卢公子听完，吁出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封姑娘，这件事，我辈应该有所作为才是。”
卢公子的话，引得其他三位公子也纷纷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更多的忙。封姑娘，封贤弟，我们就先告辞了。如果微卿的状况有什么变化，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也请及时通知我们。”
几人对封元汐说着，一一告辞离开，碧云和山月将他们送离了谢家别院。
“汐儿，今天的事……”见人都走了，房间里只有兄妹两人，和还在昏睡的谢玉礼，封元昭有些支吾，“你会不会觉得，兄长多事了。”
“你说通知四位公子，然后引来官府的事情吗？”
“……”封元昭低着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已经是默认了封元汐所说。
“并不会。”封元汐说，“就是没有哥哥，我也是打算将那几个败类交给官府的，虽然……在那之前，我会自己先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惩罚。但是泄愤也只能是泄愤了，让他们吃点无伤大雅的苦头，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不是我们这种升斗小民，而是官府和朝廷的力量。”
“汐儿……”
“这么说话很奇怪，对不对？”封元汐笑了笑，“虽然我和江湖人打交道，我的师父也是江湖人，可是我也知道，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一个人只能在水面搅起波纹，而一群人，才有可能带起风浪。而想要让风浪平息，想来也是需要很多人的。”
封元昭看着自己的妹妹。
“哥哥不去送送卢公子他们么？你们是同来的，还是送送他们吧。不用管我，我想在这里看看玉礼。”封元汐低头，拉过一张杌子，坐在了谢玉礼的床边，“如果见到碧云他们的话，也让他们晚些回来吧。”
封元昭看着妹妹的样子，知道她大概是有些话，想要和谢玉礼说。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话，只能对着沉睡中的这个小孩子说呢？但是作为双生子，他也是能隐约感受到妹妹心里，是有一种无法诉诸于口的苦闷的。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还是不要探问的好。这也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体贴吧。
封元昭依言，赶到了门口。卢公子等人正和山月说话，见到他独自一人出来，有些纳闷。
“封姑娘呢？”钱公子问。
“有些不太放心微卿吧，还留在他的房间。”封元昭说。
几个公子用有些探究的目光看向碧云和山月，见两个人面如常，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了。
“你们回去吧，我们也告辞了，就让元昭跟我们一起走吧。”高公子很懂察言观色，笑着对山月二人说。
“之前汐儿说要给微卿准备的药，也该到了用药的时候吧，你们先去准备着。”封元昭对着两人嘱咐了一句。
碧云眼中先是一闪而过的疑惑，马上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福礼，道：“那奴婢二人就不远送了，几位公子慢走。”
出了谢家别院，五人来时没有乘车，此时也是慢步往回去。起初一路上有些沉默，最后，还是高公子打破了这让人压抑的气氛。
“昭弟，有句话，为兄不知道该不该说。”高公子顿了一下，道：“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高兄请说。”
“封姑娘和微卿之间……你这样留她一个人在谢家，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其他几人听到高公子的话，都把目光转了过来。那眼神里写着：“你居然真的直接问了。”
封元昭有些无奈的笑笑：“我知道兄长们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子随便出入另一个男子的家，确实有些不妥。不过……微卿到底还不到十岁，又能有人说什么呢？而且……眼下情况特殊。谢大人曾经提过，有意收在下做养子。这事若成，那在下就是微卿的义兄，我的妹妹也是他的义姐了。姐姐关心弟弟，想来也不算是太出格的事情。”
“谢大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打算？”知道谢家轻重的两位官家公子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不过这事还未成，所以……”
“我们明白。”郭公子点头应道，其他几人也跟着点头。
“只是啊，恐怕这个……‘义姐’不是微卿想要的结果吧。”钱公子笑着引开了话题，“那小子提到封姑娘的时候，是个什么态度，咱们兄弟几个都是知道的。”
其他人心照不宣的微笑点头。
“不说微卿对封姑娘，就是今日，知道了罪魁祸首，封姑娘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去找姓赵的算账。这份气魄，你要根说只是姐姐关心弟弟，我也是不信的。”高公子也笑呵呵的接话。
两位官家的公子还是要稳重一些，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不过也点头微笑。
“我说昭弟，你们家里，就没想过……”
“几位兄长可莫要说这事儿了。”封元昭也苦笑，“我那妹妹，性子中有种怪癖。都说双生子心意相通，可是她固执的地方，就连我也不能理解。”
“此话怎讲。”四人好奇。
封元昭摇了摇头：“虽然说，担心世人议论他们两人门户不对，也说的通。但是我总觉得，这后面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做妹妹的没打算说，我也不好问。至于微卿，他想要求娶我妹妹的话，我和母亲自然是不会阻拦的，只要他能真正让汐儿放下心里的执念。”
四位公子听到封元昭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肉眼可见的同情。谢玉礼想要心愿得偿，看来，是真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谢家宅院，谢玉礼的房间里。所有的人离开了，房间里安静的可以听清两个人的呼吸声。
封元汐坐在杌子上，双手交叠在谢玉礼的床沿，头枕在手臂上，侧着头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她开口：“玉礼，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姐姐真的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