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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下的空气莫名地冷了几分,十二树教授将手伸向头顶,穿过杂乱的银发,抓挠着发麻的头皮,很显然,这次事故从一场简单的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斗法变成了两位霍格沃兹的前教授窥伺伊法魔尼被抓了现行。

“我相信我们都不想看到眼下这种场面的发生,”梅丽莎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想必以您的睿智完全可以看出,这只是一个不怎么美观的巧合。”

自始至终,她都没用说明自己和刚刚那场爆炸之间的关系,这无疑是把决策的皮球踢回了十二树教授这边——作为一位成分复杂的校长,十二树教授需要考虑的不止是投降者嫌疑人与通缉犯的身份,更需要对此行产生的复杂影响做出抉择——如果真的逮捕了塞克斯教授并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她的原籍,英国、霍格沃兹究竟会给出怎样的态度,而急于甩脱第二塞勒姆实验污点的美国魔法国会又势必会在她的身份与通缉令中关于“与反巫师组织第二塞勒姆合作”的部分大做文章,那时候被泼脏水的英国魔法部的态度又是否会再次转变?如果英国魔法部态度强硬,失去中坚陷入虚弱低谷的美国魔法国会与美国魔法界又能否承受他们的怒火?

他清楚梅丽莎的叛逃有些隐情,她并非真正的和第二塞勒姆合作的人,这使得他的思绪变得更加杂乱,头也更痛了。

十二树教授用拇指紧紧地按着太阳穴,胀痛感遮盖了他自打踏入森林时就不停歇的偏头痛,他想起了那个被权势裹挟几乎下台、又不知和国内达成了什么交易而变得野心勃勃的年轻部长诺比·里奇,他在谈判桌上的狮子大开口和诺顿二世事后的无奈与抱怨令十二树教授清楚地明白,面前的逃犯可是个并非通过简单的逮捕就能解决的大麻烦。

“该死……”

可他依旧不能暴露格林德沃的行踪,为了让那些麻鸡出身的孩子们不再经历自己当年亲眼目睹的悲剧,这些年,他早已放下了立场,放下了尊严,甚至像许多年前的先祖一样,背负起了背叛的罪恶。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至少现在还有好消息。”

“您是指什么?”梅丽莎微笑着明知故问。

“你们那早该入土的阿芒多·迪佩特还算有些本事,至少没用被当场抓住。”十二树教授额角的青筋抽搐着,按压太阳穴带来的酸胀感已经盖不住头痛了,他的语气中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含蓄,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但是你为什么不干脆跟着他一起跑了呢?”

“我可没有校长的本事,不敢和伊法魔尼这么多优秀的教授们冲突。”梅丽莎掩嘴轻笑,她已经明白,眼前的老校长不同于阿芒多,是个明白人,所以她故意做出脆弱的姿态,“所以我束手就擒了,不是么?”

阿芒多的突围为这里的谈话争取了时间,可直到现在,眼看追击无望,那些悬在空中的教授们无奈地调转扫帚,开始往这边飞来。

“你会变形术吧?”十二树教授眯着眼睛说道,“没想到,伊法魔尼在这种时候不得不成为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校长!那个黑巫师的魔咒太凶猛了,我们追不上他!”最近的一位教授靠近,在半空中喊道,“还好您抓住了另一位凶手!”

“这是自己人。”十二树教授无奈地摇摇头,“我会向诺顿陛下汇报这件事的。”

在他的对面,缺少魔杖的梅丽莎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十二树教授盯着这堪称奇异的施法,渐渐地眯起眼睛。

“什么……校长,他们刚刚不是还待在——”

“她是……算了,你自己说吧。”十二树教授已经懒得编借口了,他扬起下巴,向梅丽莎努努嘴,声音沙哑地说道,“告诉他们你是干什么的。”

梅丽莎点点头,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魔杖,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起身望向空中的教授,像个刚从校园中走出的少女一般落落大方地打了声招呼,“教授您好,我叫玛莎,抱歉,我的法力有些低微,没能拦下刚刚那个企图进犯伊法魔尼的黑巫师。”

此刻的梅丽莎和她离开伦敦时遇到的玛莎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稍微饱满成熟了一些,看起来也更加自信了。

看着梅丽莎年轻却陌生的面孔,空中的教授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吗?可是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你?”

“我来自英国,教授,刚从那边移民过来。”

“英国人?”这位教授的脸上升起一丝敌意,毕竟不久前,英国人的条款可是让他们颜面扫地。

“我从小就想当一名老师,教授。”

梅丽莎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似的,她抬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伤疤、满是鲜血的胳膊,将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绾到耳后,这道伤疤让教授想到了她刚刚“试图保护伊法魔尼并奋力鏖战”的自述,柔弱的动作也让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老师总是习惯相信纯真的年轻人。

“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没关系教授,这只是小伤,”她甩了甩头,继续落落大方地进行着自我介绍:“但我不是纯血,而且同期的弗利维和麦格更加优秀,所以霍格沃兹的校董会并没有看上我,在我的儿时好友纳尔逊·威廉姆斯的介绍下,我远渡重洋来到了美国,他告诉我这有一群愿意接受不同者的、友好的巫师。”

“哦,当然!”

听到梅丽莎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快怼到脸上的恭维,教授露出欣赏又认同的表情,面对学校创始人祖国时自卑又不屑的情绪得到了完全的满足,但凡他多了解一点儿,就会知道麦格也并非纯血,至于弗利维,只用看就知道他更不像个纯血巫师了,而纳尔逊儿时好友的身份也让他好感大增,虽然他是美国巫师丢人现眼的始作俑者,但对于他们而言,干出那种事的魔法国会更令人感到耻辱,更不要说他和纳尔逊曾经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师生情谊了,于是,他温和地说道,“那些英国的老爷们只会看血统家世,在我看来,你能拖延那种黑巫师,尽管负伤,但绝对比那什么福禄维和马格南优秀了。”

“是弗利维和麦格,教授。”

“那不重要,”这位教授来自地精学院,是一位精于治疗魔法的巫师,他坐在扫帚上挥舞魔杖,一团乳白色的光芒从杖尖飞出,轻盈地覆盖在梅丽莎的胳膊上,“他们已经僵化了,腐朽了,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更愿意接收不同者。”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梅丽莎身后十二树教授那想要杀人的眼神。

“您也认可我吗?教授!”梅丽莎露出兴奋的表情,转过头,用希冀的目光望向十二树教授,少女的姿态显露无疑,“太好了!十二树教授,又有一位宽容的伊法魔尼教授愿意认可我了!”

扫帚上的教授困惑道:“这是……”

“她——”

没等十二树教授蹦完一个字,梅丽莎便很快地转过头,像连珠炮弹似的飞速说道,“我想要在伊法魔尼找一份工作,以此来深入了解教师行业,十二树教授认可我的热情,但是他说我英国移民的身份可能会有些问题,您看,十二树教师,他认可我了!”

梅丽莎回头望向一脸吃了苍蝇表情的十二树教授,表达着由衷的欣喜。

她语气激动地讲述着自己飘洋过海的故事,在为玛莎本就真实发生的故事加上一些魔法后,她的自述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到令人动容。

十二树教授想要杀人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无数的单词和情感助词从他的双目中冲出,情绪激动地和梅丽莎做着眼神交流。

“你疯了?我给你机会让你赶紧跑,不要给伊法魔尼惹事,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是您让我自己介绍的,校长大人。”梅丽莎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交给国会吗?”

“你不会的。”

十二树教授气结,与态度光棍的梅丽莎相比,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也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人犯提交,更何况在时间紧迫的当下,他根本没有去找日理万机的诺顿二世开会的机会。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问道,“我不想给伊法魔尼招惹麻烦。”

“教授,我保证我不会添麻烦的!在刚来美国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纽约的一家裁缝铺里当学徒,甚至连魔法都不敢用,教授,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永远都会牢牢地把握住那仅剩的机会!”

此刻他们周围的教授越聚越多,在相互交流过听到的部分后,有些多愁善感的教授甚至开始偷偷地抹眼泪,看到这一幕的十二树教授几乎要气炸了,你们这些家伙平常朝自己要经费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感同身受呢?他想起了自己偷偷拜访纽蒙迦德时听到的一个传言——有个神出鬼没、喜怒无常的高层喜欢讲手下丢到南极作为惩罚,或许可以考虑向校董会提出让校长拥有更大仲裁权力的提案了。

“校长,英国移民怎么了?难道我们的创始人伊索·伊索瑟尔不是一个从爱尔兰来到美洲的移民吗?”这是一位后来的女教授,她从南部来,在听到了梅丽莎的故事后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北方同学的歧视中求学的日子。

“校长,难道您也在考虑她的血统吗?我们地精学院的创始人甚至是一个麻鸡!”那位最早到达的教授也应援道,“要说来历,我们的花圃管理员甚至都不知道从哪儿来,但是我们不还是接受她了吗?这个孩子从遥远的、自负的英国来到这里,就为了寻找一个渺茫的机会,作为教书育人的学校,我们难道不该鼓励这种梦想吗?”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花圃管理员?”梅丽莎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她找到那个一直好奇的人了。

“校长,她的朋友纳尔逊也曾经是我们的学生。”

又有几位教授表达了自己的支持,这些可爱的老师们对年轻人的梦想从来都是认可的,也有些面露怀疑的教授,但他们只是停在空中,并没有出声反对。

“你们是教书教傻了吗?!还她的旧友?她要是能算得上纳尔逊的旧友,那我就是梅林的亲爹!”十二树教授很想大声骂出这句话,但是他终究没用说出口,这位折衷了一辈子的老巫师再次做出了折衷的选择。

……

“噗——”

距离伊法魔尼已经很远的某处,阿芒多疲惫的身体突兀地出现在旷野中,刚刚逃跑时的掩护魔法几乎耗费了他老迈身躯中最后一丝魔力,以至于幻影移形之后都没有力气站直身体,只能重重地扑到在沙地上,眼中没用一丝光彩,甚至爬都爬不起来。

“我……我不能倒下,巴里还等着我找到治好他的办法……”

他虚弱地呢喃着,很快陷入了昏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风沙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层黄色时,一双造型夸张的橙色皮鞋出现在他的眼前,涣散的视野中仿佛有四只脚在跳着令人烦躁的踢踏舞。

阿芒多从恍惚中醒来,皮鞋的主人站定,用手里的拐杖戳了戳他的后背,油腻的声音随之传来。

“迪佩特教授,我还以为您死了呢,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呀!”

声音的主人缓缓蹲下,阿芒多吃力地抬起脖子,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奸诈的、带着笑容的犹如面具般的脸。

“是你……达盖尔,”他吐了口混着血沫的沙子,轻啐一声,“你这家伙,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不不,”达盖尔掏出一张手帕垫在手上,像是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捏住阿芒多的下巴,不顾老人的颈椎健康,把他的头以一个高难度的仰角抬了起来,面带微笑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如果你要救我,为什么早点儿不来呢?”阿芒多想要挪回自己的头,但达盖尔的手却仿佛铁钳一般有力,他只好自嘲地笑笑,“你在估测我的价格吗?就像挑选一块肉一样。”

“怎么会呢,教授?”达盖尔扒开阿芒多睁不开的眼皮瞅了瞅,将他的头连带那张手帕一起丢到地上,“您可是无价之宝。”

“你想要干什么……”阿芒多闷哼一声,心中无限悲凉,相当初,他也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巫师,现在却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我说了,我是来帮助您的,”阿芒多的头顶传来“欻欻”声,似乎是达盖尔在写字,不一会儿,一小瓶魔药压住了一张纸皮,被他放到了阿芒多的耳边,“这是伊莎贝尔的‘药’,还有您想要的东西的地址,不过我劝您最好早点儿去,过了这周末,他们之后可能不会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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