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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

纳尔逊和汤姆背靠着背,眼前正是汤姆积蓄的魔咒与敌人的咒语相撞的战场。

黑魔法不同于寻常的魔咒,它拥有着挑起人们心中最本能恐惧的力量——无声的湮灭,与残忍的未知,混杂的魔力凝成了一枚漆黑的奇点,他们的面前仿佛诞生了一枚吞噬一切的黑洞,如同绞肉机一般形成了一小片魔力拉锯的战场,数不清的魔咒投了进去,却在转瞬间被黑洞抹去,它越来越大,甚至连周围的光影也难逃引力。

两人相邻的左右手握着魔杖齐刷刷地向前递出,黑白两色的风衣与长袍挤在一起,一件无比明亮,另一件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分布清谁是谁行走的影子,又或许谁是谁点亮的光源。

纳尔逊与汤姆微微侧头,余光对视,魔杖同时向上挑起。

来自下方的压力与顶部变形的空气留出的宣泄让高压的魔力顿时有了倾泻的出口,如同在大坝上开了一枚小洞一般,魔力交织的奇点裹挟着强劲的风力向上方涌去。

黑色的奇点几乎以闪烁般的速度升上天空,纳尔逊的最后一句话也随着蜉蝣的传播送往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奇点突然的消失令对面的傲罗感到猝不及防,他们抬起头,看到的是高悬于天空之上,比夜色还要漆黑的、不断膨胀的威亚。

不需要有人指挥,身经百战的傲罗们当即明白了这东西酝酿的力量,他们瞬间抬起胳膊,不久之前刚刚使用过的咒语再次响彻柏林上空。

“终极守护!”

与此同时,一面黑白交织的塔盾出现在纳尔逊与汤姆的面前。

下一秒,万籁俱寂,这也许是自人类诞生以来他们经历过最安静的瞬间。

膨胀的魔力失去了双方的平衡,在空中不断地膨胀收缩,它吞噬了周围的光线、声音与几乎所有的物质,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猛然爆开,在沉默中吞噬了一切。

终极守护的铁甲与纳尔逊的盾牌中间恰到好处地相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这道在空中爆发的魔力不足以突破两种强力的防御,于是在它们的夹缝之中憋屈地宣泄着。

黑暗笼罩了所有人,等到光线重新回到他们的视野中时,屏障与盾牌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位于老巫师与纳尔逊汤姆二人之间的、不到一米却深不见底的鸿沟。

纳尔逊的面前是震撼的傲罗们,而身后则是被他们的魔咒犁出的深渊,流淌在下水道中的清水和污水混杂在一起,正缓缓地将看不到底的池子填满。

人们的目光回避着被魔咒炸出的鸿沟,它实在是太深了,只要走错一步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它却有一种禁忌一般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们不自觉地偷窥它,甚至生出想要看看它,跨越它的心思。

硝烟散去。

“我是国际巫师联合会重启后票选出的第一任主席,”老巫师坚定地上前一步,几乎站在鸿沟的边缘,挺起脊背说道,“很遗憾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任上,看样子我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我们对你的名字没有兴趣,”汤姆的嘴角挤出一缕笑意,“互道姓名自我介绍更应当出现在其乐融融的场合,但我们和拒绝了进步的你们之间,似乎更像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巫师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即便气氛已经变得犹如固体般沉重,他还是明白了汤姆的意思,这本是人类的族群中始终存在却被屡屡回避的矛盾,站在沟壑两边的人抛去姓名与人格,或许只会剩下代表立场的符号,他可以叫桑托斯,也可以是刘洮,而用那两个年轻人的花名——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来称呼他们,也未尝不可。

“很好,巫师的礼节就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退回了国际巫师联合会的阵中,“从现在开始,国际巫师联合会将视你们为最凶恶的罪犯。”

老巫师干裂的嘴唇迸出血丝,他举起魔杖,怔怔地望着眼前两个年轻到不像话的年轻人,他缓缓地将魔杖举到胸口,干瘦的胳膊比划出一百年前最流行的决斗礼,他从这两个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不逊于他当年的坚定,但身后是动摇的人心,哪怕是一个不被许多人承认的领袖,他也不能退后半步。

“傲罗们,”老巫师的眼中流出一丝狠戾,“消灭他们。”

纳尔逊与汤姆的魔杖几乎同时扬起,银白色的辉光从纳尔逊的指尖迸发,环绕着他的手背向上攀爬,他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构成皮皮鬼的残缺回忆,这些被原始的恶念驱使的心绪在迷失雾的抚摸下缓缓融化,庞大的魔力经由复杂的塞克斯还原,填补着纳尔逊每时每刻都在被抽空魔力的身体。

银光向上蔓延,缠绕在紧紧相邻的汤姆的手臂上,和那股如怨灵悲号的恶念相互填补,像相生相克的两面,又像不可或缺的表里。

以脚下的鸿沟为界,天空几乎被分为了两半,厚重的阴云在汤姆的呼唤下笼罩在他们站立的半扇天空之中,属于纳尔逊的那边雷霆滚滚,属于他的一半山雨欲来。

那些高悬天空之上的星辰也不再掩饰它们的作用,聚焦的红光锁定着被汤姆提起过的巫师们的额头,一颗颗冷漠的眼睛镶嵌在阴云的裂隙之中。

对于巫师而言,仿佛天外有着可怕的猛兽,正扒开脆弱的天幕向里窥伺,它们的眼中流露着足以吞下一切的饥渴,可对于被人们忽略的、站在周围不知所措的麻瓜来说,他们却各自想起了孩提时代祖母哄睡时讲述过的那些温柔的传说。

“我们需要一场大战来向世界宣告我们的回归,”老巫师的语调犹如魔咒或是乐曲一般,他手中的魔杖宛如乐团指挥手里的指挥棒,承载着他必须坚持的信念,他的胡须犹如风中的劲草一般狂乱地飞舞着,看到眼前足以令天地变色的魔法,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满是跃跃欲试的激情,“我们也需要一场大胜来宣告我们的荣耀,这本是给盖勒特·格林德沃准备的大礼,如今看来,你们的野心比他更配得上这份殊荣,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摧毁这个世界的秩序!”

魔杖用力地向前一劈,夜色也被这一记宣言划破了,他的身后是千军万马,万箭齐发,五彩斑斓的魔咒像不要钱似的冲着纳尔逊与汤姆的方向宣泄,傲罗们尽管各自为战,但经验还是让他们打出了令人惊艳的配合,不同用途的咒语犹如秩序井然的军阵一般向前推进,他们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死角,巫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企图颠覆世界的敌手,他们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团结过,这股拧在一起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胆敢挡在前面的敌人!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变色,哪怕千里之外的邻国也因魔咒的聚集而被照亮了半边天空,《唱唱反调》尾页画作的线条变得杂乱起来,哪怕是对色彩与光影最敏锐的画师也不足以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描绘眼下的场景。

汤姆微微弯腰,身体像一条观察猎物的蛇一般紧绷起来,他从激射而来的魔咒簇中嗅到了死亡的气味,滚滚的浓云之中,一只只硕大的蛇首探出头来,身披雷霆闪烁的战甲,冲着不可一世的敌人张开了它们狰狞的嘴巴。

“给格林德沃准备的大礼……”

纳尔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他的回忆随着这一句话回到了许多年前在克拉科夫中枢的二层大厅中与格林德沃进行决斗训练的一个个下午。

“从人类的差异被察觉之时起,嫉妒就伴随着我们这个种族的灵魂一代代传承,”格林德沃总喜欢把自己的那套理论编排成有理有据的道理讲给纳尔逊听,“当我在巫师中抛头露面的时候,很多人都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我容不下庸才,而坐在那些高凳子上的老爷们,往往于庸才为伍,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庸才……所以哪怕在和纽蒙加德最你侬我侬的时候,也始终埋藏着将我杀之而后快的心思。”

“我有一种预感,纳尔逊,”在某次决斗之后,他一边清理着皮鞋上被纳尔逊泼的油漆,一边说道,“他们会迁怒于你,他们会无视你的贡献,只认定你是帮助纽蒙加德积蓄力量的凶手,你是个暴脾气的人……哦,不要反驳,在我的面前,你不用假装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哪怕文化人也有发怒的时候,不是吗?”

“我觉得你在魔法上的才能并不能完全体现在傻呵呵的决斗上,”这是纳尔逊首次在限制魔咒使用的情况下第一次战胜格林德沃时他说过的话,“我接下来要训练你面对围殴时保命甚至反抗的能力,我最擅长这个,我相信你也会擅长,你一个人就会是一支军队。”

“……”

纳尔逊游离的目光凝聚在一点,在他的眼前,从天上探下身子的巨蟒早已和密集的魔咒血战起来,一条条巨蛇坠入鸿沟,却始终没有触底的回声传来。

纳尔逊举起魔杖,迎向从巨蛇连成的网中漏过来的弹幕,格林德沃曾经的话语在他的心头响起。

“要知道,你只有这么大点儿,十个人,一百个人,乃至一百万个人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亚历山大胸口熔炉的光色随着火焰温度的升高而变换,纳尔逊的眼中浮现出那些魔咒最有可能袭来的轨迹,发射它们的终究是傲罗的手,初始动作的偏差使得魔咒簇并不能像他们的阵型一般紧密,不同的角度带来的是瞬息之间魔咒的薄弱点。

两人手腕上交错的魔力闪烁起来,汤姆眼中一亮,身影随着纳尔逊一起消失。

他们的身影不断地在几乎饱和的魔咒中闪烁着,看似紧密的弹幕总能被亚历山大找到下个瞬间最薄弱的位置,数量庞大的魔咒尽管声势骇人,但在每个瞬间,那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咒语便只做了无用功。

一面面被随手摄来的杂物变形而成的小盾浮现在两人周围,将遗漏的魔咒挡下,在傲罗们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纳尔逊和汤姆犹如两个在雨中闲庭信步的游人一般,鬼魅的身影似乎行走在一个不与现世重叠的维度,纳尔逊高频率幻影移形的姿态在上了年纪的傲罗眼中逐渐与他们的另一个梦靥重合——盖勒特·格林德沃。

他曾经用这样的幻影移形在巷战中戏耍过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敌人,难道此刻历史又要重演了吗?

“快封锁幻影移形!”为了召集傲罗而撤销的封锁现在反倒成了他们的催命符,当这声怒吼在傲罗中响起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纳尔逊已经出现在了国际巫师联合会的阵中,和人群保护之下的老巫师四目相对,鼻尖几乎都要撞到一起。

老巫师甚至可以闻到纳尔逊长风衣上的铁锈味和木炭味,即便那顶帽子还是和新的一样,但几枚花瓣般的血色在白色的风衣上却异常扎眼,他们的魔咒不是毫无建树,纳尔逊被击中了,可是汤姆又去了哪儿呢?

老巫师挺起胸膛,果然,自己要面临斩首,他不禁有些庆幸这个毛头小子和自己正面对抗的选择,他阅读过纳尔逊的资料,变形巫师并不擅长近距离的缠斗。

纳尔逊年轻人的反应并不会留给老巫师太多喘息的时间,就在他思索着拖延的对策时,纳尔逊已经高举魔杖向他砍来,老巫师吓了一跳,这个愣头青难道以为自己拿着一把刀吗?

但闪过的寒芒却让他本能地撑起铁甲,随着一声尖锐的爆鸣,老巫师被巨大的冲击力向后掀飞,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把剑?他拒绝了搀扶,站起身,胸前的巫师袍上有一道锋利的切口,苍老的皮肤正在缓缓崩开一道笔直的血线。

他猛地抬起头,纳尔逊的手里哪有什么剑?他左右手间各握着一柄魔杖,在人群中穿梭,犹如一个白色的幽灵,一个个躲闪不及的傲罗因袭击而失去意识,而傲罗们紧密的站位此时却束缚了他们的发挥。

“当距离不再成为你的优势时,也不要让它成为敌人的优势,把对手当作你的盾牌,这样你永远都处在一打一绝对公平的决斗中。”格林德沃如是说。

队伍边缘,一名傲罗拍了拍前面没挤进战圈的同事的肩膀:“嘿,问你个事。”

被点到的傲罗转过头,茫然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四目相对,他的瞳孔顿时失去了焦距,一缕乳白色的蒸汽从眼眶中逸散而出,汇入易容的汤姆眼中。

他扶住这位好心人,把他轻轻地摆在了一块石头后面:“谢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