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尝试着站起来,郁烨咬紧牙关,细眉紧皱,背上方才冒出的细汗同浸入内衫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微风一吹,直叫人冷得发颤。
终于强撑着站身,却也可称得的上是狼狈,郁烨强撑着不断发软的腿,艰难地摸索到崖壁旁,用短刃拔弄着那嵌进崖壁石台上的泥土。
泥土被扒开,露出接连石台的地方,只见那石质坚硬,无被外界侵损或其它物料腐蚀的迹象,而且在上方往下望时,这石台整体而观还较为厚实,所以承受两人重量,应是绰绰有余。
这般推测下来,郁烨心中踏实了七八分,于是便朝上喊道:“下来,这里可承受你我二人的重量。”
自郁烨借着他力跳下去之后,谢予迟便紧张地望向她那方的状况,见郁烨确实没有大碍,便松了一口气。
此时回过神来,谢予迟便尝试着动了动自己受伤的右手,发现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估计是伤到了筋脉。
“愣着做什么?”见上头那人没反应,郁烨又喊了一声。
谢予迟没有答话,轻身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台上,让原本还较为宽阔的地方瞬间拥挤了起来。
因着扒土的动作需要低身,郁烨索性不顾地上的泥污,便跪坐在了地上,这一坐倒好,自己竟是如何也是站立不起来了。
见自己被笼在一片黑影之下,郁烨抬眼,视线落在谢予迟右臂上。
顺着郁烨的目光看去,谢予迟才想起来应及时止血,便抬手解开外袍,撕开了自己白色内衫的下摆,作势就要缠绕上去。
郁烨见了她如此简陋的包扎方式,不禁蹙眉,谢予迟则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领兵打仗多年,战事吃紧之时,常常就是简单止血,再回营帐中由军医处理。
“且慢。”郁烨打断了他的动作。
谢予迟垂目望她,只见发髻还算端正,身上这一处那一处却被糊上泥渍的郁烨,正拧着眉翻找着身上各处,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看到郁烨竟从怀中,内衫的贴身口袋搜出大大小小的瓶罐。
她又将东西摆放在地上,一字排开。
等郁烨终于把东西拿完,谢予迟一眼扫过,便数清了郁烨掏出包括两枚拇指大小的木盒在内的,共计十二个物件。
他见郁烨抬手,将两个白色瓷瓶递给了自己,有些灰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涂在伤口处,止血,且有助伤口愈合,不留疤痕。”
有些愣神的谢予迟迟疑片刻,还是抬手,接过了药。
“似乎还有一些可以化瘀的药……不知有没有被甩出去。”郁烨自顾自地说着,又去翻找自己的袖口。
趁着郁烨分神的空档,谢予迟小幅度地挪动着步调,将离他最近那瓶药拢入了裙底,借着低身蹲下的功夫,又把药瓶迅速收进袖口中。
此时的谢予迟第一次意识到,这十分碍事的裙摆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郁烨回头,突然撞见蹲下身的谢予迟,便不自然地将药瓶捧进怀里,她带的药有一半是治疗腿疾的,虽不知身前的长玥是否懂医,但若是让她看出个好歹,恐怕对自己也是有害无益。
“放心。”谢予迟突然促狭的笑笑,“我不会要皇姐的药。”
郁烨抬头瞪了那人一眼,掩唇咳嗽两声:“你要我也不会给你,再者,这些药……也对你的伤无用。”
看到身前的人又恢复了那明澈善睐,眸色中总带着一点执拗,坚毅光芒的眼神,谢予迟突然觉得,心中压着的那一块巨石瞬间崩裂。
也许这才是郁晚晚,他想,像一株生于高山耸巅之上的凤鸢花,纵使风雪如锲,她依旧独我任我,坚韧与矜傲共存。
而她坠崖那刻的无力与颓败,因失去一切支撑与信念而空洞而黯淡的眼神,无论如何,就算要他谢予迟倾尽毕生之力,也绝不会让它再次出现。
算计就算计吧,总不过还有自己陪她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