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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塔中。

三娘子盘坐地上,头顶宝莲灯高悬。

灯芯绽放蒙蒙烛光,散落周身。

三娘子时不时抬头,恨恨地看向那尊持国天王像。

塔中此时有一圈圈音波如涟漪般扩散。

人身耳窍难以听闻,却是隐隐间能自心底响起,直达神魂深处。

避无可可避。

这音波及至她周身数尺,便被宝莲灯光阻挡,近不得身。

在那壁画下,江舟也如她一般。

头顶九天元阳尺高悬,紫气垂落。

只是元阳尺是降魔之宝,论及护身,终究不及宝莲灯。

何况这音波非妖非邪,元阳尺降魔镇邪之威更大打折扣。

“堂堂持国天王,竟然用如此阴险卑鄙手段对付一个下界凡人,传扬出去,却不知你如何有脸面于三界立足?”

三娘子心知,此时江舟已经被那持国天王暗算。

虽有心相助,只是持国天王又哪里容得她坏事?

此时她护助自身已经是勉强。

恐怕持国天王是忌惮金天王,否则她怕是连自己也难以护住。

三娘子也自知奈何不得对方,只得不时怒骂讥讽。

只盼能令其羞恼动怒,或许能让江舟觑得一丝机会,脱出那极乐妙音。

虽是她也知道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只能又急又怒。

与此同时。

江舟正陷于一种奇妙境地中。

他能在雷劫与持国天王的双重折磨之中,坚持如此之久,却不是无根无由。

一是早早备下的杖解之术。

二是陶罐中的金汁。

三便早被他藏于乾坤布袋中,时刻以离火之眼消磨炼化的太白金星尸身。

凝炼了杖解神通的如意树枝,为他转移了大半雷火之刑。

他在雷火之劫中不断崩溃的肉身,便是靠着舍利金汁不断修复。

在这一坏一成之间,循环不断,令他的肉身非但没有崩溃,反倒是愈加强横了。

至于乾坤布袋中烧炼的太白尸身,却是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元炁,令他一身法力近乎永无消竭。

而且在持国天王这根搅屎棍的阴险手段之下,也不消定下心来修行,只在折磨之中道行不降反升。

塔外数年,塔中已过数十年。

他这一身道行法力在不断消磨、增长,肉身不断崩解、凝炼,竟然渐趋人丹九转,且有日渐圆满之势。

随着道行日渐增长,江舟只觉持国天王的妙乐之音都渐渐消失,难以听闻。

在一日雷劫过后,他竟久违地进入了定静之中。

杳杳之中,昏昏之间,江舟便觉置身于一片温热之中。

浑身暖阳阳、轻灵灵。

紫府深处,一枚九转金丹滴熘熘转动。

金丹之上,渐有丝丝裂纹蔓延。

并非金丹受损,反而自其中感受到一股无穷的生机,磅礴的炁机。

仿佛其中正在蕴育某种不可知的玄妙之物,欲破丹而出。

江舟顿时心有所悟。

想起当初王善恶为他演示的修行之道。

这分明是丹破神出,虚化成实,阳神将成之态。

那温热纯粹之感,便是炁机圆满,一丝纯阳炁种正在蕴生。

这种纯粹圆满纯阳炁机,便令江舟浑身轻灵灵。

仿佛置身云端,朗月清风,送我成仙。

正所谓飘飘欲仙,江舟果真有即将成仙之感。

只待那丹破神出,化虚为实,借那丹破一跃之力,他便要飞升登仙。

只是正当其时,虚空中有一道道紫气钻出,缭绕周身,仿佛要将他从云端拉扯下来。

江舟隐隐觉出一丝不对。

我只是阳神将成,怎的就要成仙了?

此时却听闻一阵阵妙乐响起。

随即异香阵阵,天花飘落。

云间仿佛有天女飞舞,云车飞驾。

就像是有神人飞天自九天来迎,有符诏金圭自大罗飞降。

江舟一时心悦无限,周身灵光大放。

成仙了……

我成仙了……

在神人飞天奉迎,云车来降,江舟正欲登上云车,授了那符诏金圭,登天而去。

紫府大罗、兜率两重天阙,其中兜率天阙中,地藏大佛端坐不动,如大地安忍。

此时却是忽然佛手轻举,结法印佛咒。

江舟顿时智慧通明如镜,灵台点尘不染。

一个激灵,再看那漫天神人飞天云车,玉诏金圭,只觉诡异如鬼魅魔头。

正欲清心除魔,突然只听一声悠长尖锐的鸣叫。

“唳——!”

这鸣叫怪异之极,似枭似魅,不似正道,偏偏令江舟心神安定。

眼前灰影一闪,只见一只巴掌大小、浑身灰白,额间有一抹明黄的鸟,如箭失般飞入云端。

那漫天神人飞天如见克星,个个惊惶不已,四散奔逃。

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那看似娇小的怪鸟,一个小小的鸟喙。

灰白之影划出一道道细线,交错纵横。

不过是数息之间,漫天神人飞天就被那鸟儿用尖喙一个个给啄吃了。

“你小子倒是有造化啊。”

忽又闻一个熟悉的声音。

便见一只小乳猪踏云狂奔而来。

“乳猪?”

“你踏娘的才乳猪!你全家都……”

乳猪气急败坏,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想到这小子全家可着实骂不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小混账!枉本得猪巴巴赶来救你!

早知道就让你自生自灭,让那虚耗恶鬼给夺了舍去!

江舟见乳猪出现在这里,看了那灰羽黄额的鸟儿一眼,微一寻思,便勐然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假的?”

“我被暗算了?”

乳猪冷笑道:“暗算是真,不过要成仙却也不假,我若不来,你还真要成仙了,怎么样?被本星猪断了成仙之路,是不是很气啊?”

江舟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乳猪冷笑连连。

却也没有卖关子,将他们在外间的发现与推断都一五一时地说了出来。

江舟听得更是冷汗涔涔。

乳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浑身灵光隐隐,炁机圆满。

心中啧啧称奇。

真不愧是天帝血脉,这运道……

嘴里却是说道:“看来你在这塔中过得倒自在,道行不降反升,怕是持国天王那狗贼便是因此按捺不住了。”

“再拖个百十年,你怕不是真就成仙了?”

“你方才若是授了那玉诏金圭,当真便立地登仙,不过你却也不再是你,这番造化倒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江舟这些年的雷火之劫倒也不是白受的,心性意志都不是以往可比。

只是惊了一瞬,便恢复镇定。

“你说那持国天王是与恶鬼勾结?”

“这菩提塔中哪里来的恶鬼?”

乳猪朝那正在漫天飞舞的伯奇鸟看了一眼,知道它是在搜索梦中恶鬼踪迹。

便道:“若无意外,那恶鬼便是幽冥之中的虚耗恶鬼。”

“此鬼乃转轮王账下得力爪牙,转轮王掌管西方教十殿阴司之一,持国狗贼本就出身西方教,二者有所勾结,倒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