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在深潭之中继续下探,四周的视野也逐渐变得漆黑一片。
四周早就已经没有了空气,奇怪的是陈梦却感觉自己的呼吸并没有丝毫的阻碍。
楚焕拉着她的手,看似什么也没做,实际上如果现在有光亮的话,她就能注意到自己的手心里此刻正散发出莹莹光亮。
龟息法门在修士的修炼之中并不少见,甚至从中衍生出龟息术一类的专门的术法,因为使用了龟息法可以降低呼吸频率,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摒除心中的杂念,所以几乎是每一个修士人手必备的东西。
两人一路探寻,说是在寻找着什么,实际上陈梦压根就没什么头绪,仅仅是跟着楚焕朝着深潭地下不断的游去。
四周的潭水吞噬了光亮和温度,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黑暗的混沌,陈梦心里害怕之下,不自觉的凑到了楚焕身边,单单只是拉着他的手好像还不够,索性慢慢悠悠的就往他的背上凑了过去。
楚焕是施展龟息法的本体,一边需要保持呼吸节奏,一边还要感知水底模糊的灵气运转,自然是无暇顾及陈梦要做些什么。
以至于到了最后,还真让这姑娘磨磨蹭蹭的躲到了楚焕的背后,还真让他背着一路朝着潭底游去。
茫茫无垠的深潭看不见半点光亮,陈梦刚开始还有一些紧张,但是这慢慢悠悠的行程似乎永远没有终点。过了没多久,陈梦到底还是有些倦怠了。
她顺势用手环着楚焕的脖子就打起了瞌睡。
楚焕反倒是越发的有精神起来,在他的感知里面,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整个深潭之下似是有一股绵长的气劲正变得越发强劲起来。
顺着这气息的方向,楚焕小心翼翼的游了过去,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约体力和真元,还要避免一些危险,所以这一路上他都保持着一个相当缓慢的速度。
这样一来,本来只有数十丈深的深潭,他却也硬生生的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游到了潭底。
等到了潭底的时候,陈梦已经在潭水之中泡了快半个时辰,她本来就不修道行,被这冰冷的潭水泡着差点直接冻僵过去,一路上都只能下意识的抱着楚焕,半点不敢撒手。
很奇怪的是楚焕身上的温度一直保持在一个很适合的范围,好像根本就没有受到这潭水的影响一般,以至于到了最后,陈梦干脆就缩到了他的怀里。
一番折腾之后,楚焕总算是来到了地方,远远看去眼前仍旧是漆黑一片,随着他缓步站定于深潭之下,手中掐指虚画出了一张金光符箓。
下一秒,金光符箓应声飞起,转眼就消失在了远处。
金光符箓消失之后没过多久,漆黑的潭底突然渐次亮起了两排橙黄的灯火,随之而来还有整个潭底的水流突然急剧的收缩,随即又轰然释放开来。
巨大的水流涌动,一瞬间将整个深潭底下的浮土和渣石全都吹起来,昏昏沉沉的仿若是遮天蔽日一般。
陈梦猝不及防间下意识的还想躲开,楚焕却带着她径直走进了那水底扬尘之中。
不等她提醒一句,陈梦就发现楚焕周围三尺似乎是有一道护身罡气一般,无论是水中的什么渣石全都被不声不响的避了开去。
一时之间还真是让陈梦开了些眼界,然而更让她开了眼界的还是那一层浑浊乱流之后的场景。
诺大的深潭地下,竟然有一座巨大的宫殿,殿前广场之上左右各有一排明灯,浮土和淤泥散去之后,这座沉没在水中的宫殿显得巍峨大气,无形之中又散发着几分阴冷的意味。
宫殿的正门和青峰剑宗如出一辙,同样是城楼牌坊的样式,甚至于地上的青石板路都和青峰剑宗的殿外广场差不多。
陈梦心下有些诧异,下意识的还想起身去看看动静,不曾想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胳膊都酸了,如今只能像只树袋熊似的躲在楚焕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一时身体僵硬,动弹不得,陈梦情急之下,直接便想要问一句。
“这是什么地方?”
这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这是在潭水之中,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被楚焕听到。
没想到事有凑巧,她这心里的心思刚闪过去,就听着自己的脑海之中似乎是传来了楚焕的声音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才是真正的青峰剑宗。”
“你?!”
“这是隔空传音法门,你没学过?”
楚焕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略微的有些诧异,毕竟类似于隔空传音、千里传音这样的法门只要掌握了诀窍和一些媒介,学起来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陈梦连这种小法术都会诧异。
两人一路循着潭底两边的青石灯,走到了那牌楼之前,相较于陈梦想象中的森严静谧,这座深潭之下的宫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森严。
楚焕只是带着陈梦径直走到了大门之前,甚至都没有掐指念决,仅仅只是顺手那么一推,巨大的石门便缓缓的开启。
石门缝隙之中残留的沙石和淤泥不时落下,重达数千斤的巨大石门如果是数百年之前,或许处理起来会有一些麻烦。
但是在灵气消磨殆尽之后,整个石门就只是一座数千斤的巨大石门而已,没有了那些玄妙的阵法加持,这两扇巨大的石门显得空洞而又单一。
奇怪的是,这两扇石门推开之后,深潭之中的潭水却好像是被一处薄膜阻隔一般,明显的能够看到潭水并没有进入大门之中。
“避水咒吗?”
看着这小场面,楚焕心下闪过一个念头,说起来不算是什么稀奇的阵法,不过这大殿直到如今都还能维持避水咒,想必这里应该还残留着一些灵气。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驱使阵法运转的灵石。
想到这里,楚焕带着陈梦跨过了门槛,一跨过去,浑身的压力顿时一消,连带着身上的潭水都被阻隔在外。
只不过这个大殿之中的避水阵法应该已经算是年久失修的范畴,单单只是阻挡了大范围的水浪,楚焕和陈梦身上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潭水浸透。
这会儿一走进大殿里面,楚焕还在四处张望,陈梦却略微感觉到有些怪异,稍微缓了一口气便着急忙慌的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故意背对着他,看了看四周。
这个大殿的样式和一般的宗门大殿没什么区别,红漆的梁柱,纹饰着金玉珠石,看起来十分的奢华贵气,两排太师椅各列左右,正面的大殿之上则是放着一把精美的虎皮座椅。
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走进了什么山寨大王的议事厅。
楚焕对于这地方的装潢没什么点评的余地,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大殿之中的阵眼所在。
如果猜想不错的话,这个大殿之中除了避水阵之外,应该还有一个用于聚气的聚灵阵,而且那个聚灵阵应该是属于三阳开泰一类的纯阳阵法。
虽然从楚焕自己的阵法造诣而已,稍微有点不太明白在深潭这种极阴之地布置纯阳阵法是什么脑回路,不过对于气息的感知,他自信是错不了。
另外一边,陈梦也没闲着,她一边随手抖了抖衣服,一边四处张望着,好奇道。
“你先前说这地方才是真正的青峰剑宗?我怎么感觉不太像。”
“我也感觉不像。”
不用陈梦怀疑,楚焕自己都感觉不太对劲,这个大殿之中装潢实在是太过有草莽气息,以至于楚焕一时之间都略微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错了。
不过现在他的心思也不在于此,他并不在乎这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是想要看看深潭之中的阳气究竟是哪儿来的。
想到这里,楚焕掐指念决,凭空虚画出了两道金光符箓。
这两道符箓凭空虚腾,随即符咒上的文字扭曲成一团,逐渐化作了一条三尺来长的金色小蛇和一只拳头大小的金色飞鸟。
飞鸟和长蛇一定型,便犹如活物一般飞快的跑了出去,飞鸟环顾大殿四周的梁柱,长蛇则是穿行在大殿的桌椅板凳之下。
说起来格外的热闹,好像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实际上这都是楚焕为了节约真元刻意选择的取巧手段,如果真心想要找,直接发出真元感知才是最快的方式。
只不过那样一来,消耗的真元和这种江湖小杂耍不可同日而语,楚焕自然也就没有选择直接用感知寻找大殿之中的阵法。
有了飞鸟和小金蛇作为帮手,楚焕眼下稍微算是空闲了一些,回头去找到陈梦,理所当然的追问一句道。
“当初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来这里的?”
“我们?”陈梦习惯性的绕起了圈子,说是已经被刻印下了心术,对于楚焕的态度算是相当不错了,实际上这心术仅仅只是一种极其肤浅的偏向和引导,并不能直接影响宿主的心智。
所以陈梦如果不想说实话,楚焕现在也没法通过心术影响她。
只不过即便如此,楚焕对她和宋天浩等人的来历还是有些好奇。
“你和宋天浩、郑志文、箫庆几人都去过龙门集市,同属于几个大家族的子弟又一起来了这青峰山,对此你就没想过要对我说点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梦刚想要说点什么,眼底却闪过一道异色,旋即又很快拉下了脸色。
楚焕看得真切,很明显的能够看出这是一种对抗心术的法术,而且是陈梦提前布置下来,一旦有人问及这个问题就可以是触发。
看得出陈梦对于这件事相当的重视,甚至于提前就做好了这些准备。
其实想要解开这道法术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在楚焕而言他就有起码七八种方式可以破开这种浅层的暗示防御手段。
不过他对于龙门集市里面这几大家族的计划,其实并不怎么上心,陈梦坦白说了自然很好,她要是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前金光符箓化作的飞鸟和小金蛇还没什么反馈,楚焕随便找了把椅子便要坐下,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道袍皱皱巴巴的,说是过了好一会儿了好像还没有干。
皱皱巴巴的道袍正好勾勒出了他宽阔的肩背筋骨和匀称的肌肉线条,这身衣服细说起来还是在楚翩翩家里拿来的,仅仅算是一身半古装的打扮。
现在的这些衣服样式都不怎么注重实用性,薄薄的一层,远不如当初求仙问道的时候穿的道袍。
那时的道袍缝缝补补穿个三五年都不是什么难事,料子也要厚实一些。
楚焕脑海中的思绪四散,东想西想之间,他突然发现陈梦双手环抱躲在一根柱子的阴影里,一时瞧着好像还不怎么真切。
那姑娘本来就是碎玉斋的掌柜,平日里像是春蝶似的四处招摇,如今躲在那暗处看起来还莫名的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虽然她身上的穿着高级定制的裙装没有一点让楚焕可怜的资本就是了。
楚焕闲着也没事,暂时找不到阵法所在,他随手拍了拍衣袖,看似简单的举动,身上却散发出一阵劲风将身上衣服里面的水汽一震,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随口问道。
“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我要你管。”
陈梦没好气的倔了一句,说是乱使小姐脾气,不过楚焕也看得真切,那姑娘的一身衣裙在水里泡了一圈现在还真是兜不得底。
楚焕本想让她过去,帮她打理打理,没想瞧那便宜,这会儿见陈梦还有力气耍脾气,索性也就不管她了。
大殿之中金赤橙黄,多显贵气和在山中阵法禁制之中的青峰剑宗不像是一个风格。
但是有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楚焕还是觉得这深潭之中的大殿即便是和青峰剑宗没有明面上的联系,实际上应该还是有一些暗里的关联。
一面是潜藏在青峰山中的诺大剑宗,一面是群山深潭之中的山寨大殿。
纯阳刚正,阴煞邪气,看似完全对立的两种氛围,冥冥之中却又好像有着某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