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黑河基地后山…
一座用青砖石砌成的坟墓前,十来个身着军装的人正站在这里,他们纷纷脱下帽子,表情肃穆庄重,似乎正在祭奠长眠于此的某位。
仔细一看,来的人虽不多,但都是在军中资历较高者,像孟烦了、不辣、郝西川,200师的刑福全、重炮旅的李连胜、装甲旅的洪木、袁立…几乎各大部队的一把手或二把手都来了,就连去前线慰问的范绍增也在人群之中。
除了军方的人,南洋的阿贵与之几个手下也在其中,他们眼眶湿润,情绪低落哽咽难鸣,不敢去看正跪在碑前的那位,好像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深深自责。
坟墓朴实无华,没有庄严大气的石台护栏,只是在周围加种了几棵柏树以做守伴,墓前一块大理石墓碑上赫然刻着“故显考·方公·讳重恩大人之墓!”
“呼……”
点燃了香烟,廖铭禹长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雾与那清晨雾气融为一体。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颗老松树后,静静看着前面不远处跪在墓碑前的方敬尧,无奈摇摇头。风中细雨更是为其添上了几分悲凉。
前不久新加坡大处决事件过后,寺内寿一念在过往的交情上,方老爷子的尸首并没有同其它死者一样被推入千人坑,而是在他的授意下准备找块地儿单独安葬。
但负责此事的军官却嫌麻烦,认为去厚葬一个不讨喜且与皇军作对的商人是对军人的侮辱,要知道他们那些士兵阵亡了也没有这种待遇。
于是这个心理不平衡的鬼子打算在城外随便找块地儿挖个坑草草埋了了事,才懒得给他砌坟立碑什么的,甚至连棺材都不准备用。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暗中收集情报的地下人员发现,得以逃脱的阿贵并没有离开新加坡,而是召集了所有人手,准备找机会夺回方老爷子的尸首,将之带回去也算是给少爷一个交代了。
后来在南洋情报站的帮助下,阿贵等人前往郊外拦截了这队日本兵,成功将老爷子的尸首抢下,并通过水上秘密交通线去往缅甸。
只可惜,东南亚的天气注定了遗体无法长时间保存,刚到暹罗海岸线,遗体腐败严重的问题就不得不让他们停下了脚步,哪怕是用了大量冰块和防腐剂也无法阻止恶臭横生的气味,即便隔着裹尸布也清晰可闻。
阿贵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哪怕到了缅甸老爷的遗体也会变得极度不堪,如果放任不管那更像是一种亵渎,于心不忍的他只好将这一消息先报告给了千里之外的方敬尧,在得到首肯后最终决定在半道上先进行火化,然后再带着骨灰继续北上。
本来廖铭禹是准备帮他父亲风光大葬一番,再在全军通告哀悼,毕竟方重恩的身份与事迹都值得让人尊严。
可是方敬尧却拒绝了,只是将父亲简单下葬,也没有做太多讣告,总之一切从简,并不想弄得太复杂。
因为他知道自己老爹本身就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也不太喜欢过多的排场,简单点反而如他心意,或许那在天之灵更会得到些宽慰。
“钧座,我们…?”丁小二来到廖铭禹身边,小声的问道。
现在葬礼已经结束,因为前线军务繁忙,前来吊唁的那些将领在献上自己的哀悼之情后也匆匆离去,而方敬尧依旧跪在墓前,以及阿贵那帮方家仆人。
“你们先下去吧,到山下等我就行了。”廖铭禹随手掐灭香烟,交代了一声后径直走向了方敬尧那边。
看到来者后阿贵等人连忙起身行礼,廖铭禹则是点点头,稍微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几个先离开。
阿贵有些诧异,又看了看还跪在旁边的方敬尧,心里也大概清楚对方的意思,于是赶紧招呼着其他人,默默走开…
等人走远后,廖铭禹拿起台上的香,在蜡烛上点燃后举在身前,恭敬的弯腰扣了三扣头。
“方兄,节哀顺变,身体要保重啊…”说着他将香插进香炉之中,看着对方那憔悴的面容,关心的说了一句。
“钧座放心,卑职自有分寸,现在大事已了,明日我便能返回部队,督促三师尽快往南推进…”方敬尧转过头,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哎…这里没外人,说那些客套话干嘛?”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廖铭禹随意讲道:“前线部队的事不急,你先在军部休息一段时间吧,后面我还有另外的安排。”
“钧座难道是已经不再相信我的能力…?”
方敬尧立马皱紧了眉头,心神大乱之下,说话也得有些唐突,下意识的觉得廖铭禹是因为家父这件事,认为他不能再担任前线部队的要职。
父亲被当众处决,方家几乎覆灭,这血海深仇要说不在乎那只有畜牲才做得出来。方敬尧一直压制内心里的暴动,是因为他知道不可意气用事,一切都得以大局为重。
这也是前段时间攻打内比都时,哪怕当时心如刀绞,他也强撑着指挥完部队的进攻任务,没有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整个作战计划,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在意!
现在方敬尧就是一心想回到前线,指挥部队继续与日军血战到底,他需要用更多日本人的鲜血来为其犯下的罪恶买单,只有这样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看着突然失态的方敬尧,廖铭禹也感到非常意外,不过转念想想倒也释然,谁又能在这种时候保持绝对的理智呢?
方敬尧也不是泛泛之辈,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意识到话语间的不妥,立马低下头,改口解释道:“钧座勿怪,卑职一时急于心切,得罪之处望钧座海涵。”
望着神情复杂的方敬尧,廖铭禹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方兄你多虑了,其实我都理解,只是…”
随后他看了看面前的墓碑,讲道:“只是有些话不要在这讲,让方老好好长眠吧,我们换个地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