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一切都平平顺顺的,没有生出半点波澜。
但一切越是平静,便越显得气氛沉重。
之后,便到了成婚当天。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罗秋容便被抓了起来,沐浴了三遍,身上的皮肤都快被搓下来一层,才在丫头们的服侍下换上嫁衣,又让全福夫人给梳了头,点缀上沉重的赤金头面。
这位全福夫人也是宗室夫人,由太后选派的,长着一张圆圆脸儿,笑起来很是和气。她一边给罗秋容梳着头发,一边念念有词,于清瑶紧张得闭上眼,一颗心不知怎的越发的慌乱了。
“三小姐不要害怕,一会侯爷到了,接了你过去拜堂成亲,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平杨侯夫人,到时候便谁也奈何你不得了。”全福夫人忽的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道。
罗秋容察觉到手背上有些湿漉漉的——这位也这么紧张吗?
抬头细看,对方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半点不自在。
也是。在宗室里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还能得太后青眼,能是那等将一切都摆在脸面上的吗?
罗秋容轻轻转开头。
很快太阳便爬上了半空,灿烂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棂以及大门投射进来,将里里外外都照得亮堂堂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这么好的日子,办喜事也应当是顺顺当当的吧?罗秋容心里默默的想。
忽听外头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专属于少女的娇俏嗓音便是隔着许多距离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平固县主等人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九公主和十一公主,以及几个年纪小点的公主们——看样子应该是跟着来玩儿的。
人数不多,比起她初次出嫁时那几乎塞满了屋子的一群娇艳少女,今天的排场俨然小了许多,但是罗秋容却丝毫不觉得伤心,反而扬起了愉快的笑。
“呀,都已经装扮好了吗?”
踏进门来,平固县主是个耐不住的,率先便大声道。
九公主满脸笑容。“今天的新娘子果然不同凡响,真个娇羞非常,新郎官可是有福了!”
“可不是吗?”十一公主也笑道,大家纷纷将添妆礼送了上来。
其实新娘子真没什么好当的,罗秋容心想。穿着厚厚的礼服、头上戴着沉甸甸的首饰不说,就连脸上都跟糊墙似的涂了一层又一层,白惨惨的,唇上也只用胭脂点了一点,她都不忍心去照镜子。不过,上次出嫁时她倒是看了一眼,那模样,白天看还好点,等晚上到了灯下……绝对和女鬼无二。
只是,好歹也是大喜的日子,大家自然怎么吉庆怎么说。
也是因为多了这么多女孩儿的缘故,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全福夫人微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女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差不多了才小声道:“新娘子口渴吗?要不要喝口水?一会等上了花轿那便是大半天都不得闲的,别说喝口水,就连好好喘口气的时间都是奢侈。”
此言一出,姑娘们便又都笑了起来,一个个都拿揶揄的目光看着她。
罗秋容脸上也不觉一阵发烧,还好脸上的妆厚看不出来。
但也知道她说的在理,便点点头,兰儿亲手送上一杯香茶。
其他人也都得了一盏。
茶喝了一半,又来客人了,赫然便是前些天来过一趟的五公主。
今天的她打扮得分外正式,一头长发分编成无数根小辫,发尾点缀上细小的珍珠,头上戴着一顶用珊瑚、玛瑙等宝石编就的帽子,帽子四周镶着一圈绒,下面还挂着几只小铃铛。一路走来,发尾飞扬,珍珠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清脆的铃铛声作响,异域风情十足。
她身上更穿着天罗国的服饰,窄袖细腰,将她窈窕的身姿描绘得曲线毕露。衣服上繁复陌生的花儿打多大多绽放,奢华高贵的气度毕现。
这样一个人出现,立马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平固县主也不禁闷声道:“原来这丫头打扮起来这么好看。”
罗秋容却并不觉得惊艳,她只觉得……惊讶。
因为五公主这身装扮,俨然便是学习的那副画像之上。当看到她款款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她便仿佛看到画中的人儿走了出来,一时头脑都有些晕眩。
单是自己看到都是如此,那么给龙域平看到了……
罗秋容暗暗握紧拳头,便见五公主已经到了近跟前。
“这就是你们女孩子出嫁的装扮?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我的这身衣裳好看。”五公主一向快人快语,说话从来不看场合和情面。罗秋容习惯了,平固县主可没习惯。
也或许是一直心里有根刺,她立马变站起来和她吵了起来。
可是,平固县主心直口快,哪里是内心狡猾的五公主的对手?才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她便落了下风。
平固县主急得不行,忙要反击回去,便又听一连串的笑声伴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来袭——
“哟,这是怎么回事?大好的日子,你们怎么闹起来了?赶紧都歇歇吧,有什么脾气等明天再发不迟,今天可是平杨侯的大喜之日,谁都可别破坏了这么今天的好兆头啊!”
太子妃!她怎么来了?
见到那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之时,罗秋容的心彻底落到了谷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首先出现在心头的便是这句话。
好端端的,这位太子妃来这里做什么?
心中腹诽,面上还得热情的上前行礼迎接。太子妃也是满面堆笑,忙不迭上前来扶起她:“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咱们就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我也不过是闲得无聊,便想出来走走。恰巧想起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就干脆也来给你贺个喜,也顺便散散心。”
说得真好。她的婚礼,原来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闲来无事的一个消遣。
当罗秋容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幽暗的地方。
头脑有些迷蒙,手脚也十分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