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元杳就理解了云潺。
再怎么说,云潺都是个七岁的孩子,只比她大了三岁多。
若放在现代,云潺这么大的孩子,刚上一年级,正是黏父母的年纪……
哪怕在这古代,寻常人家的孩子,和云潺这么大,也正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卖萌……
可云潺呢?
云潺自小没了母后,父皇立了新后……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可,比起一般有后娘的孩子,他惨了许多!
他才一点点儿大,就被下了毒,这些年,一直与毒共生。
能活这么大,已是不容易。
却没想到,还被独自一人送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云潺他……真的让人心疼。
元杳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摸摸云潺的小脑袋,一脸的慈爱:“云潺乖啊!你这个年纪,想家了,是正常的。
不用藏着掖着,也不必羞于开口,我不会笑你的。”
头上的小手,又烫又软……
她……摸了他的头!
云潺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试图躲开。
他动作一大,就牵着自己的肺了一般,用力咳嗽:“咳咳……”
咳了几声,他就满脸充血,面红耳赤。
元杳:“?”
她愣了一下,连忙把手换了个位置,放在云潺背后,替他拍背。
边拍着,她边道:“轻点儿咳,别把嗓子咳坏了。”
她的话和动作,俨然一副长者的模样。
云潺咳得越发厉害。
元杳连忙起身,找了水壶,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走到书案前,凑到云潺嘴唇前:“云潺,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云潺一咳,似乎就有些控制不住。
他好不容易忍下来,眼尾已是一片通红,像染了胭脂一般。
元杳一瞥,就瞥见,他的手帕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元杳微惊:“小别扭,你咳血了!”
云潺闻言,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手帕上。
他不在意地挪开眸子,看向元杳,声音有些嘶哑:“刚才,你叫我什么?”
元杳:“……”
糟糕!
情急之下,竟然叫出口了。
小别扭这么小气,听见自己给他取绰号,一定会生气!
元杳眨了眨眼,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云潺:“我有叫什么吗?”
只要她抵死不承认,刚才那声“小别扭”,就不是她叫的!
孰料,云潺并不买账。
他眼尾又红了几分:“你叫我什么?”
元杳:“……”
她泄气道:“小……别扭……”
小别扭?
云潺不由地想起,她曾叫他“云潺哥哥”。
这个“小别扭”,和“云潺哥哥”,大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
云潺抿了口杯中的温水,润了润嗓子,才道:“这是你替我取的?”
元杳干笑了一声:“是呀……”
真是的!
给人取绰号就算了,没事叫什么叫?
这下好了吧!
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了吧?!
云潺又喝了一口水,问:“元杳,你很喜欢给人取绰号么?”
“没有!”元杳瞪大眼睛,连忙否认道:“我只给你一个人取了!”
到处给人取绰号的人,多讨厌呀?
她才不是自己都讨厌的人呢!
软糯的小人儿,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云潺唇角扬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中透着一丝嘶哑:“你确定,你只给我一个人取了绰号?”
“我发誓!”元杳伸出三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
“咳咳……”云潺满意地垂下眼睑,掩唇轻咳。
元杳连忙伸手,又给他轻轻拍后背。
她一边拍,一边嘟囔:“谢宁不是住在你这儿嘛?你都没让他给你调理调理的?
你这么虚弱,得加快调理才行!
否则,长大了也病恹恹的,可怎么办?”
长大?
云潺轻咳着,蹙眉思索。
长大,对于他来说,是件太遥远的事……
算下来,还有好多年呢。
这些年,被毒折磨得久了,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若不是舅舅为他争取了来大齐学习的机会,他还不知,原来,这世上,还有像元杳这样天真懵懂的孩子。
楚国的高墙里,每一个孩子,都卯足了力,试图得到皇帝重视。
他从记事起,就不知,“童真”,到底是什么……
“云潺?”元杳的小奶音,把云潺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潺轻咳了一声:“怎么了?”
元杳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呀?
难受的话,你要告诉我,别自己一个人忍着。”
小别扭心思细腻又敏感,有事就自个儿憋着……
从今天起,她就大度一点,主动一点关心他好了!
大不了,她就把自己当幼儿园老师?
噗……
幼儿园里,也很少有云潺这么好看的小朋友吧?
见元杳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展颜,云潺开口:“元杳。”
“在呢在呢!”元杳笑眯眯地看他:“云潺小朋友,怎么啦?”
云潺:“……”
他微拧着眉头,出声道:“你方才说,你没有给别人取过绰号,只给我一个人取过?”
“是呀!”元杳看着她。
云潺嘴角动了一下,又问:“那……哥哥呢?你会叫其他人哥哥么?”
元杳:“?”
干嘛要问这个?
她张了张嘴,如实道:“我正儿八经叫过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呀!”
“是么?”听她这么说,云潺小小的眉头间,都快皱了个“川”字出来。
那日,从行宫回京城的路上,谢执分明逗她,让她叫“执哥哥”的。
听谢执那话,明显就是经常逗她的……
说起那日,她和谢执骑马……
他担心她安危,叫她坐马车。
结果,她拒绝了他,没给一点情面!
越想,就越生气……
云潺掩唇,边咳着,边冷冷道:“谢执的马术,很好罢?”
元杳:“?”
怎么又扯到谢执的马术上去了?
方才,不是还在聊“哥哥”吗?
小孩儿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呀!
但是,为了哄云潺开心,元杳还是道:“嗯,谢执马骑得很稳,而且,那马,还很听他的话!
马骑得好的人,真的好帅呀……”
她越夸,云潺的脸就冷了几分。
说到后面,元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张了张嘴,声音放轻了几分,狐疑道:“云潺,我说错什么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