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城往东十里,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群山半腰,浮动着浅浅雾色。
昨夜后半夜,山间下过一场小雨。
地面湿滑,进山后,行程就慢了下来。
山间风景好,草木茂盛,溪水潺潺,不知名的野花,开在道旁,娇艳欲滴。
元杳坐在九千岁怀里,开心道:“爹爹,这里景色真不错!”
空气也好好呀!
风,都似乎带着花草树木的清甜香味……
马儿走在略微湿滑的路上,是不是打个响鼻。
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杳儿喜欢这种地方么?若是喜欢,回京了,爹爹给你寻一风景不错的山,替你建个宅子?”
寻山,建宅子?
元杳仰起下巴,眨眼:“占山为王么?”
九千岁浅笑:“也不是不可以。”
元杳听着,望着道旁风景,思维开始发散开——
有个依山傍水的大宅子,春来种花,冬来赏雪……
夏日,可去山上采蘑菇,秋日,山间摘野果……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不过,不适合长住……
“哒哒”的马儿,走上前来。
谢宁和九千岁并肩,笑得温柔又灿烂:“小杳儿,想不想骑骑小叔叔的马?”
谢宁白衣白发,骑了匹高大白马。
哪怕天气有些阴郁,他依旧浑身好似会发光一般,整个人都笼着一层……圣洁的白光。
元杳瞧着,蠢蠢欲动。
忽然,腰间大手被收紧。
九千岁冷淡道:“管好你自己。”
他的团子,他自己抱。
谢宁被拒绝,脸上笑意却不减:“阿宁瞧着,小杳儿挺想骑我的马呢。”
元杳:“……”
趁九千岁醋前,她睁大眼睛,无辜道:“小叔叔一定是看错啦!杳儿只想和爹爹骑马。”
谢宁失笑。
他打着马,索性走上前去。
沿着路又行了一段,半山腰的山坳间,一堵高墙,就出现在眼前。
山庄掩映在林木之间,修葺得极为低调。
高墙大门,灰扑扑的,甚至透着点儿绿,离远些,若不仔细瞧,只当是山体上的小断崖……
谢宁下了马,前去敲门。
敲了几声后,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两个穿着短打的小厮,顺着门缝往外看了看,赶紧把门全部打开。
其中一个道:“小的见过九千岁,见过元杳郡主。”
九千岁眸光冷淡,未下马:“你们的主子,可有信物教与我?”
刚说完,一个小厮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走到九千岁马前,把信封递上去。
九千岁接了信封,拆开,掏出一张信纸,垂着眸子细看。
元杳不经意一瞥,就瞥见,那信的背面,隐隐有些透光。
信末落字处,是个极复杂的字。
云?
繁体字的“云”?
这不是楚国国姓吗?
元杳讶然。
还是说,帮他们的人,名字里带“云”?
就在元杳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九千岁俯身,在她小耳朵边问:“想知道?”
元杳小声道:“爹爹不用和我说这个的。”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开口道:“是云潺。”
云潺??
小别扭?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惊讶道:“怎么可能?”
云潺才多大呀?
他一个先皇后生的皇长子,从小就是病秧子,日日被人盯着,哪里来这么多钱帮他们?
“他也不是白帮本座。”九千岁低声道:“不过是交易罢了。”
语罢,他把信连同信封一起握在掌心。
再张开手指,信纸已经化为齑粉,随风散开……
交易?
小别扭,和九千岁做了什么交易?
凭他那孱弱的身子?
元杳被丹青接了去。
九千岁抖了袖子,朝两个小厮走去。
路过谢执时,他道:“人手不够,可能要劳累小世子了。”
语罢,人已经踏进山庄。
身后,谢执跟了上去。
元杳窝在丹青怀里,冲一身雪白的谢宁道:“小叔叔,我们去看看?”
谢宁把马栓好,从丹青怀里抱过元杳:“走,陪小叔叔去找水喝。
早上小菜盐放多了,渴死我了。”
说着,他竟不需人引导,熟门熟路地找到花厅。
花厅内,早已备好热茶。
谢宁一手抱着元杳,一手拿起一盏茶,喝尽后,咂舌道:“好茶!”
元杳:“?”
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谢宁对这山庄,好像挺熟悉呀?
“小杳儿,渴么?”
谢宁腾出一只手,递了杯水过来。
一阵茶香,扑鼻而来。
元杳道:“小叔叔,杳儿自己来吧。”
“好。”谢宁把她放在旁边椅子上,又把茶水递给她。
元杳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茶。
边喝,她边打量花厅。
这个花厅,修得很大,里面的家具摆件,看起来价值不菲,而且,屋内还摆了一些造型奇特的绿植摆件。
花厅的墙壁上,还挂了一些山水花鸟画……
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瞧着,平日很少有人来。
喝完一小杯茶水,元杳把杯子放下。
谢宁笑盈盈问:“还要么?”
元杳摇头。
她思考了片刻,慎重开口:“这庄子的主人,平日应该很少来住吧?”
她不知,这个庄子,会不会也是云潺的。
而且,她还想知道,谢宁,是否知道这儿……
谢宁又给自己续了杯水,随口道:“山间冷清,又有诸多不便,自是不适合长住。”
元杳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水润润的大眼睛轻轻眨动:“用来藏人、藏物资,就很不错呢!”
谢宁这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只见,小人儿一脸的无辜,又很认真。
谢宁抿唇,柔声笑道:“路过,作为临时落脚点,也不差。”
临时落脚点?
元杳直勾勾地看着谢宁:“小叔叔……”
她的语气,有一丢丢的幽怨。
谢宁笑得眯起双眼,抬手要来摸她脑袋:“乖杳儿,这是怎么了?”
元杳身体往后一缩:“小叔叔骗人!”
骗人?
谢宁怔了一下。
他不笑的时候,模样和九千岁越发地像。
唇角扬了又扬,扬到眼睛只剩一条缝,谢宁笑得越发灿烂:“胡说,小叔叔从不骗人。”
“你有!”元杳认真道。
“没有。”谢宁回道。
元杳鼓着腮帮子,小奶音有些冷:“小叔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并不是去长白山寻药,而是在帮云潺做事!
你说,你们是不是在背着我爹爹……做坏事?”
谢宁脸上笑着,眸色却微微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