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妇人晕头转向之余,却不忘拦了元杳的马。
望着狼狈不堪的妇人,元杳皱起眉头。
后面,还有大部分等着呢!
她出声道:“有什么状,你便上山再去寻本郡主。
你若再这么拦路,害了后面的百姓,被九千岁知道,只怕活不过明日。”
红裳妇人这才一瑟缩:“民妇遵命。”
一场闹剧,在元杳来后,才得以平息……
两辆马车,被推到路边老远的地方,以免挡了后面的人和马车。
元杳被暗卫护得很好,回马车时,仅仅肩上和头发上被染了些许水汽。
丹青取了件外衫:“郡主,换了衣服,奴婢给你擦擦头发。”
元杳想说没必要,但,转念一想,她若不小心感冒了,一定会拖累九千岁……
换了干净衣服,擦干头发,马车已经走了很远。
南边的山很高,山脉众多。
李夫人同人周旋,挑了个最好的位置,让人搭了雨棚,暂时避雨。
从雨棚往外看,能看见一半的淮水城。
闪电劈下,点亮天际。
整个淮水城,明晃晃的。
所有矮的地方,尽数被洪水淹没……
丹青收拾出一块干的地方,放上小凳子,又铺了软垫,心疼道:“郡主自被千岁抱回京中起,还是第一次吃这般苦。
也不知,这洪水会涨多高,何时能退……
还有千岁,千岁也不知如何了……”
说着说着,丹青眼眶就有些红。
元杳叹气:“丹青姐姐,爹爹会没事的,我信他。”
九千岁说了会来寻她,就一定会来!
李夫人收拾妥当,安抚好一双儿女,走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她忽然就跪在元杳身前。
元杳惊得差点站起身。
她出声问:“夫人为什么跪我?”
李夫人眼眶微红:“今夜,幸而有郡主出面,才让被堵在城里的百姓出城。
妾身身为知府夫人,却缩在马车里,实在是有愧夫君、有愧百姓……”
原来是因为这个。
元杳看了眼丹青,让丹青把人扶起来。
元杳开口道:“夫人不用自责,那两个妇人,脾气都不好,夫人即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
李夫人闻言,叹气道:“那唐家,是妾身的族亲,而且,两位夫人向来不和。
我姓唐,却又是知府夫人,实在不方便出面……”
这两家,都是淮水城富商,平日里,连知府李听风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她一妇人,若是平日就罢了,别人也会看在李听风的份上,给她面子。
但,今夜是逃难。
这种时候,别人怎么可能理会她?
她作为唐家人,偏袒赵家,会被家人责难,偏袒唐家,又会牵连做官的夫君……
实在是两难!
见李夫人满脸忧思,元杳好奇地开口:“这赵家和唐家,是世仇么?”
李夫人搅着手帕,踌躇了片刻,才道:“多年前,赵家曾有一女儿,与我同岁。
当时,我夫君书念得好,前途光明,赵家就思忖着,把女儿嫁与我夫君。
当时,夫君与我,早私定了终身……
赵家正盘算着提亲,却不料,夫君先一步去我家提了亲,并定下成亲的日子。
后来,赵家小姐不知怎的就病逝了,这笔账,就算到了唐家头上……”
原来,两家的仇,是这么结下的?
但……
这赵家小姐,是病逝的,又关唐家什么事?
难不成,是唐家的人害死她的?
这些人,可真无聊!
元杳安抚李夫人:“这本不关夫人的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若她们找上门,还有杳儿呢!”
李夫人见小人儿说着无比认真的话,不好意思道:“让郡主见笑了。”
“没关系。”元杳笑眯眯道。
这时,不远处的雨棚里,有人惊呼:“山下,有个车队!”
车队?
元杳闻言,连忙起身。
她站在雨棚内,借着闪电的光,朝山下看。
车队在哪里?
车队没看着,却见,一群人朝这边走。
两个丫鬟撑了一把大大的油纸伞,遮了来人的脸。
伞下的人,穿着暗红衣裙,裙角被雨水打湿了一些,颜色更深,仿佛是染了血渍……
走到雨棚外,那伞一抬,露出一张红肿的脸。
唐氏?
见着元杳,唐氏就跪在地上:“民妇拜见郡主。”
说着,她竟长身伏在地上,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元杳皱了皱眉。
这时,丹青端起大宫女的架子,冷淡出声:“夫人请起,切勿惊着我家郡主。”
唐氏闻言,直了上半身,依旧跪在地上。
她拿着绣了艳丽牡丹的手帕,垂着头,擦着眼角,哀凄道:“郡主,民妇是来请罪的。
今夜,惊扰了小郡主的车驾,民妇很是自责……”
元杳小身体端坐在凳子上,拢着斗篷,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唐氏,比那赵家的小妾还能演。
一把年纪了,努力表演茶艺的模样,很是可笑。
元杳也不戳穿她,而是问:“夫人刚才在官道上,说要告状?”
唐氏这才抬头,瞧着凳子上的小郡主。
小郡主太小了,脸圆圆的,肉嘟嘟的,像个漂亮的白瓷娃娃,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
就是这么个可爱的小郡主,带的侍卫,打掉了她三颗牙……
唐氏摸了摸肿胀疼痛的脸,擦着泪哭道:“小郡主,民妇苦啊!
那赵氏,就跟个强盗似的!郡主去伸张正义前,赵氏仗着民妇的相公不在,让人从民妇这儿抢了个祖母绿的戒指……
那戒指,是民妇的母亲留下的遗物,求郡主替民妇主持公道,让赵氏把母亲的遗物还给民妇!”
元杳听着,脑仁儿嗡嗡的。
李夫人偷偷瞧了元杳一眼,开口道:“婶娘,郡主年幼,今夜累坏了,赵家拿戒指这事,婶娘还是报官吧。”
报官?
唐氏攥了帕子,嘤嘤开口道:“知府夫人,你虽做了知府夫人,却也是我唐家的人……
你的婶娘被外人欺负了,你不帮衬就算了,怎的还阻止我找郡主主持公道?
莫不是,你当了官夫人,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商贾亲戚了?”
李夫人面色微白:“婶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唐氏不依不饶道:“莫不是,你还记恨着,我想把你堂妹嫁给知府大人做妾的事?”
李夫人蹙了眉头,脸色越发地白:“不是的……”
元杳看不下去了。
难怪,先前李夫人一直没露面。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唐氏:“唐夫人,戒指的事,我不能只听你片面之词,你若有证据,就去报官。
本郡主累了,你退下吧。”
这就退下了?
她可不甘心!
唐氏再次磕了个头:“郡主,您的郡主,帮民妇拿回戒指,只是一句话的事……”
一阵带着湿气的风,从头顶拂过。
一道沉闷冰凉的声音,不悦道:“再不滚,我就把你从这悬崖上丢下去!”
“残风!”
元杳欣喜地出声。
残风半身都湿了。
他半边面具挡住的脸,带着寒意:“郡主,恕属下未带回世子和谢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