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遥骑着马,一路横冲进宫门。
在千华宫门口,她把阿若扔下,对阿若道:“好好劝着些你家郡主。
我先去给我父皇磕个头,晚些再来千华宫给九千岁上香。”
阿若屈膝行了个礼:“奴婢记下了。”
怀遥打了马,眨眼消失在千华宫外。
阿若擦了眼角,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望着飘满白绫的千华宫,只觉凄凉得紧。
她拎了裙子,踏入宫门……
月华殿。
元杳跪在灵前烧纸。
云潺,则站在暗处陪她。
她烧了两张纸,看了一眼棺椁,而后出声问:“刺客的尸体,快送完了吧?”
云潺应道:“剩得不多了。”
元杳掀起眸子。
漆黑的双眼,映着火光。
她压低声音:“端康王已经探过爹爹的脉搏了,想必,他回去后会告知其他人,爹爹没了脉搏迹象……
不过,也许他们会觉得爹爹是诈死的……
若我是他们,就会开启下一个计划,探查爹爹是真死还是假死……
云潺,你觉得,他们会用什么办法,探查爹爹离世的真假?”
云潺薄唇微抿:“抓你。”
抓了她,逼迫九千岁。
在那些人的想法里,抓了元杳,九千岁若是假死,势必会现身救人。
元杳撕下一张薄薄的纸钱,让在火焰上方。
一瞬间,纸钱就化为灰烬。
元杳抬手,去接飞舞的纸灰:“云潺,我累了。”
云潺缓步走至她身旁,伸手:“来,我送你去休息。”
昨夜,她都没怎么睡。
今天,又频繁接待来吊唁的人……
一整天下来,累也是正常。
元杳伸手,把手放在他宽大干燥的掌心。
刚站起身来,静儿的声音就自殿外传来:“郡主,阿若回来了!”
阿若?
元杳愣了一瞬。
她抬手,在额头上拍了一下:“糟了,云潺,我把阿若给落下了……”
她太过担心爹爹,情急之下,竟忘了阿若!
她借了云潺的力,连忙起身,扶正了孝帽,问静儿:“阿若呢?”
“郡主,奴婢来了。”阿若哽咽着,从殿外进来。
她瞧见殿中摆着的棺椁,红着眼眶,跪在地上,先是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拜见千岁!”
磕了头,阿若又转过身,含泪道:“郡主,节哀……”
“你先起来。”元杳伸手扶了阿若:“你是如何进城和进宫的?你可有见到汤圆?”
阿若摇头:“奴婢在城外逗留了一天一夜,仍旧未见汤圆踪影……
郡主,怀遥公主回来了。”
怀遥?
元杳微愣:“她这么快就到了吗?”
阿若擦了眼角,站起身来:“怀遥公主是一个人骑马回来的。
公主说,带上穆思小殿下不好赶路,所以,她让人把穆思小殿下送回北狄了。
她没有带随侍,只有自己一人。”
一个人……
元杳吐了口浊气。
怀遥也太大胆了!
不过,事急从权。
幸好,大齐这些年很安稳,路上并没有坏人……
阿若道:“郡主,怀遥殿下让奴婢给公主带句话。
她说,她先去见皇上,晚些再来给千岁……烧香……”
说着,阿若的视线落在棺椁上。
见阿若要哭,元杳转移了话题,牵起她的手:“阿若,我昨日太着急,才把你给落下了,幸好你没事……
你既回来了,先去梳洗一下,好好休息吧。”
阿若摇头:“奴婢想在这里陪郡主守着千岁……”
元杳打断了阿若的话:“听话,先去休息。”
今夜,兴许又是彻夜无眠呢。
阿若红着眼,看向棺椁里的九千岁:“可是千岁他……”
元杳安抚道:“爹爹有人守着。”
十几个暗卫,全方位守着棺椁呢。
影,也刚给九千岁输了内力。
白日,没人敢动手。
但,晚上,可就说不一定了……
然而,元杳猜错了。
当夜,一夜无事。
期间,怀遥来了千华宫一趟,给九千岁磕了三个头,又上了香,燃了纸钱……
送走怀遥后,元杳守夜到午夜。
一夜寂静。
接连两夜,千华宫都异常安静……
元杳不但没放松精神,反而更警惕了。
第四日清晨,元杳眼角透着浅浅淤青,站在月华殿门外的台阶上。
尸体,终于送完了。
宫人把整个千华宫的地都清洗了一遍,撒上了用干桂花泡的水。
整个千华宫,飘着浅浅的桂花味。
桂花的香味,压下了阴森森的纸钱味。
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清新了。
沉沉死气,终于被驱散了……
元杳闭上眼,让明媚的秋阳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忽然,肩上一重。
元杳还未转身,云潺就道:“披好,别着凉了。
我已经让人去端早膳了,用了早膳,睡会儿好不好?”
睡?
元杳摇头。
她转身:“今日,爹爹就可以醒了,我不能睡,我要守着他。
我想他一睁眼,就看见我。”
“可是,你已经几夜没有睡好了。”云潺抬手给她拢了斗篷:“我在床边守着,千岁醒了,我立刻叫醒你,可好?”
元杳继续摇头。
她一点都不想睡。
她在期待,也在害怕……
大家都说,爹爹会醒。
可,只有她知道,她多害怕希望会落空……
望了一眼明媚的秋阳,元杳坐在台阶上。
她仰头:“云潺,你若担心我身子受不住,就把肩膀借我靠一靠好不好?
今日天气好,我想在这里晒晒太阳。”
太阳暖暖的,她的心,就能一直热着……
云潺唇角微弯:“好。”
他招手,让静儿拿来两个软垫,垫在台阶上。
元杳乍一靠上云潺,闭上眼,人就困得睡了过去。
云潺浅心疼得紧,抬起衣袖,为她挡了风……
怀遥手上抱着一团白,穿着丧服,头发绑了简单的马尾,从宫门口走进来:“元小杳……”
声音,哑在嗓子眼。
云潺抬手,冲她“嘘”了一声。
怀遥拧眉。
她大步走过来,瞧了瞧元杳,又瞧了瞧云潺,惊得瞪大了双眼:“你,你……”
他不是回楚国了吗?!
这几日,她过来,都没瞧见他啊!
云潺轻声道:“有什么话,待她睡醒再说吧。”
怀遥点头。
她伸长脖颈,随意往月华殿内看去。
这一看,差点心梗:“九……九千岁?诈……诈尸啦!”
诈尸?
哪里诈尸?
元杳猛地从梦中惊醒:“爹爹!”
一道极轻的声音,从棺椁那边响起——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