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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内侍太监、宫娥服侍二人褪下龙、凤袍,躺在凤仪宫的宽大的凤榻上,杨云屏脸上漾着浅笑。

新皇的心却已飞得很远,于他近来几月的事就似如梦一场。

他还清晰的记得,当日月下追逐千里,只为见她一面的激动,那样的炽烈,那般的不管不顾,只要再见她一面,那也是快乐、幸福的。

也许今生,他再不会那样无法阻挡地爱过。

“琅琊……”杨云屏轻呼,侧眸看着他,“太医说,胎已坐稳了,如果你想……”

新皇淡淡一笑,“你多心了。朕说过要为先帝禁欲百日。”

杨云屏心头一动,“那你每隔三两日就传淑妃……”

这几月,淑妃不是最得宠么。见了她时,也和过往的谨慎小心不动,抬着下巴,挺胸而行。

“也是这样静静躺着。先帝待朕最是亲近,若没有先帝护佑着朕,朕不可能在年幼时一次次地避过刺杀、算计,也没有今日。民间为祖父守孝一载,为父守孝三年,朕不能守这么久,却一定能为先帝守上百日。”

就如朝中所言,新皇当真是一个明君,能严于律己。

杨云屏心生敬重,“是我鲁莽了,皇上能做到许多帝王做不到的事,我为你高兴。”

夫妻相视而笑,凝看了彼此良久,新皇移开了视线。

杨云屏能看到他对自己的敬重有礼,也看到他对她言说不能说的事,却深深地明白,要走入他的心是这样的难。

她想到了宇文琰,“上回在御花园遇见琰世子了,他还真有意思,居然到针工局、司珍房为三妹订制了漂亮又素雅的宫袍,还打造了好几套头饰,都挺特别的。”

宇文琰知晓素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几乎将她所有的喜好都了若指掌。新皇问:“她这几日便要回皇城了吧?”

“原是说七月初就会到的。可如今已是七月十六了。”

“宇文琰前几日说金吾卫里苦,每五六日才能回去一趟。”

“皇上就把我哥哥调到金吾卫当差,两日一轮?”

“朕能不应吗?宇文琰叫嚷要辞了金吾卫的差事。”

这样的宇文琰倒也让人心生喜欢,“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三妹吧。”

新皇未答。

宇文琰情系素妍,这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

杨云屏脑海里掠过素妍的眉眼,“三妹心地善良,敢作敢当,便是许多男儿也赶不她。我若是男子,也会心动喜欢的。”

新皇道:“六公主、七公主、九公主都怀有身孕了。你抽个时间,让内务府备些礼物送去。我们是她们的娘家人。若是得空,就宣她们入宫来叙旧。”

杨云屏道:“我明日就备礼物。入宫叙旧的事且再等等,九公主还不足三月,只怕婆家是不许出门的。三妹上回还说,我嫂嫂会有儿子,说这第三胎便是个儿子,能连生三个儿子。呵呵……瞧瞧,连她安慰人的法子都和旁人不同。我与嫂嫂一说,嫂嫂欢喜得紧,还说要是被她说中了,要给她送个大封红呢。”

新皇忆起曾经,她与他说过的每一件事经过查核都是真的,没有黑衣人,静王党现下已经尽数打入诏狱,就是与静王走得近的臣子。现在也把他掌控在手,那个所谓的要报乾明太子大恩的神秘人还是没找到。

倒是他的人里,发现了好些静王党潜藏下来的人物。

她是怎么知晓那些隐秘之事?

这一回,她居然说六公主会有三个儿子,这第三胎就是儿子。

新皇至今都不明白,这内里有着怎样的秘密。

素妍为什么不说实话,非要说是黑衣神秘人相助,这个人经过证实,是根本不存在的,而她所谓的黑衣人会留话给她也是编出来的。

新皇问:“她可有说过,你这胎是男是女?”

杨云屏张大嘴巴,只问了兄嫂子嗣的事,却没好意思问自己的事。素妍离开时,她还没嫁给新皇,如今就有四月没见。“要是三妹回来,我一定得问问她。”

夜,很深。

杨云屏睡熟了,新皇微阖着双眸,睡相安祥。

康宁宫里,舒太后本已睡下,却因舒贵人来访而醒来。

舒秀仪哭哭啼啼,“姑母,你可得救我,呜呜……”

舒太后冷厉地看着舒秀仪,“又出了什么事?”

一侧的花嬷嬷小心地将有人行刺皇后,皇上着许淑妃彻查的事给细细地说了,没想许淑妃办事的速度还不是一般的快,很快就查到了舒秀仪身上,翠玉轩的宫娥、太监都被传到了怡春宫问话。

舒太后厉声道:“你不会告诉哀家,行刺皇后的事真是你做的吧?”

舒秀仪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太后姑母,我也不想的。她们俩一个为后,一个育有大皇子做了淑妃,个个都骑到我头上,要说嫁给皇上,我可是皇上的结发……”

“不知好歹的东西!”舒太后被她气得胸口疼,“哀家告诫你多少回,你可有一回听过哀家的话。结发,还有脸说自己是皇上的结发。凤仪宫的杨皇后才是皇上的结发妻,你不过是妾,算哪门子的结发?”

她与许淑妃同嫁吴王府,许淑妃诞下大皇子,得封淑妃位,而她呢,居然被封为小小的贵人。按照北齐规矩,得封为嫔才能称为娘娘,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派刺客行刺皇后,又留下那么一句话,要是得手,就除了皇后;若是失手,就除了许淑妃,你还真是好盘算!”舒太后言罢,一只茶盏愤愤地摔落地上,顿时化成碎片,水花四溅。

舒秀仪连连磕头,“请姑母救我。当日可是姑母说的,要扶我为正妃……”

“还想做正妃呢,看看你这样子,连皇后都敢行刺,哪里有个嫔妃的样。”舒太后被气得不急,呼吸急促。

花嬷嬷只不说话。

这已经不是舒秀仪犯第一次错了。她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侄女。几次三番的给皇后脸色看。皇后到底是六宫之主,就是太后念在杨家、傅家的情面上,都是顾忌三分。这两家一文一武,是新皇的肱股之臣。这北齐天下、江山还得靠这些人守护、打理。

舒秀仪央求道:“许淑妃已经查到我头上了,姑母可不能不管。”

“你这是想要胁哀家么?”舒太后虽贵为太后,可是先帝下的那道遗诏便是对她的制衡,先帝这是不放心她。

当年,若不是乾明太子娶了她这个无权无势寻常官家小姐为妃,幸许乾明太子就不会早亡。先帝是担心她干政,才会立下遗诏。让百官监督,要是一旦干政。重则被臣子弹劾,想想一代太后,被百官弹劾,却不能治百官的罪,这是何等尴尬。

“侄女不敢,侄女想求姑母护我。”

“护你,哀家护你还少么?你一次又一次地犯错。不知自省,反而胆子越来越大,上次顶撞皇后,这次就敢买凶行刺。来人,把舒贵人给哀家绑了,送到怡春宫交给许淑妃发落。”

康宁宫的几名老宫人涌逐过来,三两下拿绳子将舒秀仪绑了个严严实实。

舒太后道:“嬷嬷,把舒贵人给许淑妃送去。”

“是!”

怡春宫内,许淑妃亦得了消息。舒贵人见事情败露逃到康宁宫去了。

心下正在暗处琢磨,要如何与新皇、皇后回话,嬷嬷已把人押送怡春宫。

嬷嬷面无表情,没有人可以乱了规矩,便是太后的侄女也不行。“太后懿旨,着许淑妃发落舒贵人。”

许淑妃看着宫人写的《招认书》,一切都是舒秀仪做的,多好的盘算,要不是这后宫只得她们一人,她还真难查出来。“把人押到杂房里看管起来,不许她出了差错,明儿本宫要请皇上示下。”

与舒秀仪同时嫁给新皇,许淑妃觉得是耻辱。这一路下来,舒秀仪除了长得还算漂亮,哪有长处。偏还生出要算计她与皇后的诡计,行刺皇后,嫁祸于她。

嬷嬷未作停留,告退离去。

舒秀仪厉声道:“许纤玉,想当初我们一同嫁入吴王府,那时候你还看我的脸色,快放了我,放了我。”

怡春宫的总管太监厉喝一声,“小小贵人,竟敢直呼淑妃名讳,掌嘴!”两名太监向前,挽起衣袖狠重地抽打起来,不到一刻钟,舒秀仪的嘴就肿胀起来,双颊通红,涨成猪头。

许淑妃将脸转向一边,并不看她,听着耳畔传来的巴掌声、痛吟声,倍感畅快,“以前如何?本宫忘了。本宫只知道,现在本宫是淑妃,而你是贵人,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更该受罚。你陷害本宫行刺皇后,大逆不道,更该受罚。”

她是淑妃,是皇后之下,众妃之上的尊贵,为了大皇子,她也会守住一切。

舒秀仪双颊刺痛,嘴唇麻木,有血液自嘴里溢出,她跌倒在地,怒视着高高在上的许淑妃,喷射出如狼般的凶狠光芒。

“拖下去。”

太监应声,拽住舒秀仪的两只胳膊而去。

大太监让太监把大殿收拾干净,笑道:“娘娘不必对个贵人心软。”

“本宫不是心软,而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女。要是犯下此等大罪的是本宫,早就被打入冷宫,弄不好还会牵连娘家。”许淑妃想到许家,前些日子舒家就因为一些琐事与许家为难,娘家弟弟订了位贵门女为妻,竟被舒家抢了先,逼着女方做了舒家庶长子的妾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