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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下人把菜送到府里来。”

素妍挑着眉,看着孩子气的他,“又胡闹了,我赶了这许久的路,当真累了。且让我歇两日,成不?”

宇文琰摇头,“你怎留姓唐的住在府里,你让他去别处。”

“他一个晋阳人,在皇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让他去哪儿?再说,他是来拜访我三哥的,我三哥最是喜欢这样的才子、名士,是三哥的客人。”

又哄骗他呢。

听听那家伙叫的什么,“江先生”,真好听,居然把一个堂堂大千金唤作“江先生”,想起来就恶心。

宇文琰道:“那你答应我,再不见他。”

“好,我不见他。”

他来见我,可不是我的错,如若路上遇见了,自然得打声招呼。

素妍此刻拿宇文琰当小孩子打发。

“你告诉我,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不想你,干吗与你写信?”

宇文琰心情大好,拉着她的手,“两日后,我来找你。”

“嗯。”素妍应着。

宇文琰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她正要发作,他却轻叹道:“几月没见,竟瘦成这般,脸上都没肉了,可得好好养着。”

素妍懒得理,领了白芷往得月阁去。

宇文琰离了花园,到二门处时正遇见江传良,将手一伸:“借我二十两银子。”

江传良往怀里掏了掏,这才掏了两张十两的银票。

宇文琰一把夺过,看罢之后,“我花了二十两银子在六福楼订了一桌饭菜,一会儿就送来,就不用给钱。我已经付过,当是请你虞家舅舅一家的。”

江传良这才反应过来,大声道:“一顿饭二十两银子,你当我是什么?我一月的月钱才多少,还我银子,我不订饭菜。”

“饭菜做好了。银子收了,钱物两清,江四爷回头慢慢吃菜,那可是一桌好饭菜。”宇文琰拿着银票,一溜烟跑了。

只余江传良在那心痛,“他……几月没见。怎的变成这般了,居然骗我银子。回头我告诉小姑姑,让小姑姑收拾他去。”

张昌兴一脸同情,“他说借,你就给。你也不问过明白,银子到手,就说成是你订了饭菜。”

正说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府里订的饭菜到了。

看着来送菜的足有五六个人,人人手里提着五六层的食盒,几十只盘碟摆在桌上,瞧得江传良两眼发直。

沈氏得了音讯,说江传良在六福楼订的饭菜,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瞧。看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抬手就是两下,“你这混小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敢在外订饭菜。”

江传良一脸委屈。

张昌兴道:“大舅母,此事不怨四表哥,他是被琰世子摆了一道。这本是琰世子给小姨订的,小姨不愿去六福楼吃饭……”

细细地讲了一遍,沈氏听得一愣,这宇文琰也太狡猾了,居然算计江传良。骗了银子不说,这一大桌子的菜可怎么处置才好。

江舜诚夫妇赶了一月余的路,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哪还有心思吃这些饭菜。

好在江家人多,沈氏瞧了一眼,给各房、各院选了几样送去。

沈氏这几月亦学会事事小心,便是江书鸿也是如此,啐骂道:“难怪琰世子挑上你,看你这样,他说借银子,你就毫不犹豫的掏出来。好歹也得问上几句。”

江传良心下愕然,这笔账记在心里了,回头非得从宇文琰那儿弄回来不可。

素妍沐浴更衣后,躺在凉榻上小寐。

白菲跟前服侍,替她打着扇子。

不知不觉间就熟睡过去,一觉醒来时,太阳西沉,余晖穿过窗棂,落在地上,印出朵朵金花。

素妍精神大好,又冲了个凉,换了件轻薄的夏裳。看着隔壁屋里摆着的两只大箱子,心情奇好。

白菲把她的衣衫抱了出来,放到衣厨里。

素妍则是拿了自己的书画、颜料等物。

打开一幅画,素妍细细地审视一阵,拿在手里,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的铜盆里置着冰块,给屋里带来阵阵清凉。

正瞧得专心,从静澜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素妍浑身一颤,“怎么回事?”

白菲望了一眼,“午后三太太就闹肚子,怕是要生了。”

“不是说还有十来日么?”

“这是双生子,许要提前。”

又是一声惨叫,虽隔得极远,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白菲笑道,“府里人都说,这两位爷是要赶着出来拜见祖父母呢。”

何氏临产,府里有一早备好的稳婆。

何太太得了音讯,知是双生,午后就赶到了文忠候府坐镇。

虞氏睡得正香,听说何氏要生了,也坐在静澜院的花厅里。

何氏肚大,一时又生不下来,又怕又惊,叫得比前两次生产时都大声。

沈氏一早领了小七与眉姐儿去旁处,身为长媳又不放心何氏,让会奶奶韩氏帮忙照看两个孩子。

绿波院突地多了两个孩子,几位小姐甚觉有趣,哄着小七与眉姐儿玩,偏小七像个小大人,时不时反说她们几个一句,几个人笑作了一团。

素妍呆在自己的屋里看书、写字,江舜诚请了唐观去大书房鉴赏自己收藏的几幅字画。

唐观看了附庸山人的画,白峰居士的字,还有谢文杰亲笔所写的诗,大为惊叹。

何氏直叫了一整宿,素妍一觉醒来,耳畔依昔还能听到何氏的惨叫声。

她用手指掏着耳朵,用心聆听,并没有何氏的叫声,如若真有危险,虞氏定会派人来唤。

白菲备好了洗漱水。

素妍道:“三太太生了么?”

白菲道:“好像还没生,昨儿老太太守到天黑就回去了。留了大太太陪着何太太在那边守着呢。听说何家大奶奶寻了全城最好的稳婆来,只说是腹大,又是两个,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她抬头望向静澜院方面,“好一阵没听到声音了。”

白菲走到窗前,对下面的丫头道:“白果。你去打听一下,看三太太生了没有。”

白果应声,放下手里的扫帚去打听消息。

静澜院里,何氏浑身酸软,躺在床上,目光疲惫。折腾了近一日,总算是生了,昏昏欲睡,她强打精神,问道:“大嫂。是两个儿子吧?”

何大奶奶微愣。

一边的稳婆正在洗手,“恭喜三太太,是一对长得白胖漂亮的小姐。”

小姐?

女儿!

何氏只觉一阵眩晕,顿时昏了过去。

吓得何大奶奶唤了太医,诊脉之后,太医道:“放心,三太太这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然,何氏已经迷迷蒙蒙地醒来。

何大奶奶一脸茫然,这也太快了吧。

“把孩子抱给我瞧瞧。”自打怀上。不久后就被素妍诊出是两个,她天天的盼着生一对儿子,这样她就不用再生了,小七有两个弟弟,他日长大了,也能如大房几兄弟一样相互扶携。

何大奶奶唤了乳娘,将孩子抱到跟前。

何氏扒开襁褓,当看到下面少了那块东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外面的何太太正倦着,此刻听人一哭。立马进了内室,“我说琼花,你这好好的哭甚?”

何大奶奶道:“告诉她是一对小姐,她不信,刚才一看就哭开了。”

何太太轻叹一声,“有甚好哭的,你不是生了个儿子吗,管他是男是女,这也是你的骨肉。”

何氏不管,越发哭得伤心欲绝。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告诉自己,她要儿子,要给小七添个弟弟,这们他们兄弟相扶,就有个照应。一面抽泣,一面哭道:“生女儿管什么用?我要儿子!我得生儿子!女儿终归是别人家的,你说我这一生还生两个丫头,就我那点嫁妆,哪还够她们姐妹几个分的呀……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两个丫头……”

何大奶奶哭笑不得。她嫁入何家,一连就生了三个儿子,她就想要个女儿,可又怕再生个儿子。但这种话,她还不能说,说出去怕人笑话。

何太太整个人呆愣在那儿,过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骂道:“女儿怎了,你便是女儿,这次何家惹上麻烦,要不是三姑爷帮忙张罗、打点,咱们何家指不定还如何呢。我瞧你这个女儿可比你两个哥哥有能耐……”

何氏哭得更伤心,“那是我命好找上了振飞,他待我这么好,你说我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居然生了两丫头……啊……我对不起他呀!我对不想他……”侧卧在床上,哭得呼天抢地。

从怀上那日,她一直想的都是儿子,如今生了女儿,她觉得颜面尽失。江书鹏与江书鹄当年就是一对孪生兄弟,要不是那场天花,江书鹄如今就和江书鹏一般大小了。

何大奶奶低声道:“三姑子,你也别哭了,女儿也挺好,你瞧着两个孩子长得多好看,像你又像咱们家三姑爷,一定是个美人胚子。”稍停片刻,轻声安慰道:“快别哭了,刚生完孩子呢,莫哭伤了眼睛。得了女儿也挺好的。”

何氏厉声道:“好什么好?传俭大了,连个帮衬的兄弟都没有。还不得被旁人欺负死了。你是生了三个儿子,自然不明白,打架还得亲兄弟呢……”

这会儿因为伤心、意外,也不觉累了,也没心情去累了,只有伤心,只是大哭,更是纵情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