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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一脸无辜,“刚才三哥念的,就是他写的《美人赋》?”

与她何干?不就是一首诗词。

江书鹏点头。

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大老爷唤小的。”

江书鹏道:“大哥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你这一赶,不知道的还以为词里写的就是妹妹呢。”

江书鸿道:“近来府里住的小姐多,传扬出去到底不好。”

“过了明日,建柏表哥就把唐观带到皇城书院的藏读书去了,不用住在咱们家。何必急在这一时,再说唐观这人是有才华的,字写得好,诗词也写得不错,琴棋皆有涉猎,与他留几分面子,对传嗣、传业、传良的学问还有助益的。”

江书鹏说得轻浅。

江书鸿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大声对外面道:“没事了,退下。”

江书鹏道:“小妹深居简出,除了每日按时去如意堂给母亲请安,旁时连得月阁的院门都不出。外面也说不出什么来?唐观再狂,他还不至乱说话。”

江书鸿很是感动,尤其是素妍“一家人就得风雨与共,共同扶携”,如若落魄的是自己,以素妍的性子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会倾尽全力地相助。一个女子尚且能做到,他这个做大哥自然更得偏护着小妹。

江舜诚道:“说些近来朝堂里的事。”

江书鸿应答一声,细细地把朝堂里发生的大事都一一说给江舜诚听。

素妍此刻成了一个完全的听者,听他们议论、各抒己见,只是垂首品着茶,过一会儿浅呷一口,这样的漫不经心,实则用心聆听。

“闻家的案子定下来了。闻其贵父子于秋后问斩。其他男丁发配长平充军。女子年满十五岁以上者没为官妓,十五岁以下的充为官婢。闻家所有下人,过了中秋节后于西菜市口拍卖。”

江舜诚捻着胡须,“我记得,闻家还有一个没出阁的庶出小姐,今年多大?”

江书鹏道:“听说有十三、四岁。前些日子,诏狱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若在定罪之前有人愿出一百两银子纳为妾侍。她便能免于定罪。可过了好几月,并没人提及此事。”

素妍听人说闻雅雾原是要许给皇家子弟的,后来静王、宁王两家都犯了案子,闻家也下了大狱。对于闻雅雾这样的身份。只怕顾忌的人多。

江书鸿道:“传远成亲时,闻家盛气凌人,谁能想到几月之后就变成另一种模样。”

江舜诚感触颇深地道:“定国公府薛家乃百年大族,是与太祖皇帝打过天下的功臣,因参与静王谋逆案,也是个满门抄斩。江南安国公参与江南官员贪墨案,贪财巨重,被掳夺公候封爵,举家流放极寒之地襄平。”

定国公薛家乃是静王妃的娘家。因襄助静王而获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对于叛逆案。新皇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江南安国公虽有贵为十一王妃的女儿,也保不住一家的荣华,落了个夺爵贬官被流放。

素妍听人说过襄平,那里冬天极冷,男子还好。若是女子如何受得。

“我们江家,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家和人宁。”江舜诚目光平和地看着江书鸿,“这次为父不在皇城,你们兄弟做得很好。朝堂上,对于一些颇有官声、犯了过错的臣子,能说上两句好话帮着说上两句。不必私下找皇上说情,说得多了,到了关键时候就不管用。”

江舜诚的意思很明白:朝会时,要帮忙说好话,但这好话是无关痛痒,却没有必要为了旁人的事欠了皇帝的人情。

“说到在朝会上替人说话,这也是有个讲究的,如何说,要想既不让皇上为难,也不让对立面的臣子恼怒,就得讲技巧。”

圆滑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江舜诚是几十年风雨磨练出来的,江书鹏则是读书人的温润,可这会儿,三个儿子听得津津有味。江舜诚口若悬河,素妍在一则听得佩服之至。

她老爹还真是有做奸臣的潜力,不过这几年已经改变了形象,成了一个良臣、贤臣。

“我江家不做落井下石之事,就是对闻家也不会打击报复。”江舜诚来回踱步,“老大回头打听一下,想办法把闻八姐儿给捞出来。”

好好的姑娘,居然要做官妓、官婢,如今不足十五还是官婢,只怕满了年岁,难免会被爱色官员霸占,好的能让她做姨娘,若是不好,便会成官妓。闻八姐儿闺名雅雾,江舜诚是见过的,在闻家姐妹里长得最出挑,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被糟蹋了实在可惜。

江舜诚、江书鸿都是看着闻八姐儿出生的,不能见死不救。

早年江舜诚是陷害过人,但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良知的人,他扶持族人,对妻子始终如一,对子女也爱护有加。

江书鸿道:“爹,听说如有人愿意聘她为妇,可免为官婢,找个人纳娶怕是不易。”

江家儿郎是不允纳妾的。

几个月了,就没有人出银子接纳闻雅雾。

闻家犯的是挑唆皇家子孙意图谋逆的大罪,先帝得知后悖然大怒。新皇最是孝顺,更不会轻易放过闻家。

江书鲲道:“闻六姐儿嫁入十一王府,虽说犯了过,但总是她姐姐,我们先帮忙把人捞出来,将她送到十一王府去投靠闻六姐儿。”

十一王爷为什么没有想办法搭救闻家的人?

闻家出事,就寻了闻雅云的错处,把闻雅云从侧妃位份上降为正七品昭训,若不是她育有庶长子,怕是已被赶往庵堂静修。

坐了一阵,兄妹几人出了大书房。

素妍步履柔缓,跟在三位哥哥的身后。

江家的危险真的过了么?

新皇宇文轩器重江家,对江书鹏也是欣赏有加。

先帝和新帝都喜欢江书鹏的书法,赏识他的才华。

江书鹏放缓脚步,“妹妹今日怎么了?”

素妍问:“三哥,这几月我们江家的风头是不是太盛了?”

江书鸿笑了起来。“我们江家算什么,风头最盛的是镇国公府、傅右相府。前一段舒家的风头最盛,舒贵人买凶行刺皇后,触怒皇上,剥夺舒国舅爵位,一家流放岭南。如果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只怕皇上直接就下令斩头。”

新皇恩威并重。素妍再不敢说他优柔寡断。心肠太软。

是因为她的话改变,还是旁的原因,素妍不晓答案。

在她眼里,似乎所有人都变了。

江书鸿变得越加沉稳。

江书鹏却变得更为坦荡磊落。在曹家、李家、何家的危急时能伸出援手,皇城官宦哪个不说江家是重情重义的。

可,就是这样的好评,也让素妍不安。

江书鲲道:“皇上让人心生敬重。”

早前以为新皇年轻,恐怕登基之后很难服众,接二连三地处理好几桩大案,满朝文武谁还敢小窥新皇?哪个不是步步谨慎,就连崔左相也忙着想法子自保,更不说旁人。

江书鹏与素妍并肩而行。时不时温和地看着她的侧面。“妹妹,你近来还是小心些,与唐观传出闲话来到底不好,万一传到左肩王府和琰世子耳里……”

素妍微微挑眉,“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们几个做哥哥的自是信你。可琰世子也一样信你么?”

江书鹏一片好心,脸上写满了对她的关切之情。

素妍轻声道:“三哥,我自有分寸。我统共没见过他几回,怎的冒出首《美人赋》来。”

江书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家有女百家求,得月阁是什么地方?我们做哥哥的都没进去过,旁人更不屑说了。”

别人要咬舌根,由得旁人去,只要他们做亲人的相信自己的妹妹就成。

江书鸿道:“明儿就打发了他,免得再生是非。”

江书鹏与唐观接触了几日,知晓此人颇有才华,假以时日定在他之上。

素妍垂首,并不支声。

经过如意堂时,白菲提着竹绡灯笼站在一边,欠身行礼。

江书鹏道:“小心服侍着郡主。”

白菲应答一声“是”。

素妍道:“哥哥也早些歇下,明儿是沐休日,记得帮我点评一下书画。回头画裱好了,准备送到拍卖行去呢。”

江书鹏问:“得了银子还送到杏林书院去?”

素妍摇头,“这回不是。这回准备给晋地籍的老宫女做嫁妆用。”

江书鲲道:“怎的想起一出是一出。”

素妍对江书鸿道:“大哥,你回去告诉大嫂,这几日避着娘些,我担心娘那口气没出,还得找了机会撒在你和大嫂身上。每日请了安,让大嫂寻了藉口避开。”

这个妹妹,想得比他还多。

江书鸿说了句“知道了”。

素妍领着白菲走远了。

兄弟三人还望着她的背影。

江书鸿道:“妹妹机灵古怪,今天没把睦元堂的屋顶给掀了。我瞧着她心里发怵。”

江书鲲笑,忆起她大闹睦元堂时的样子就忍俊不住,“动作、语气、气势还跟母亲有九分神似。”

江书鹏有些听不下去,哪有这样说自家妹妹的,“大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儿这事如果不是妹妹替你解危,要是娘真的发怒大闹起来,可没这么容易收拾。以娘的脾气,要是知道五弟一家下了大牢,我和大哥一个也跑不掉,臭骂一顿是轻的,又哭又闹才让人头疼。你们可别说,在这家里,能治住娘的真只有妹妹一个。她这一招,你们谁试了有用?谁也没用,就她用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