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自己的故事时,是流着泪的。
陆康从未见过这样无助又如此柔弱的女子,她就像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猫。他心疼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晓采,从今往后,再没人敢欺负,就是我爹也不成。如果受了委屈,你得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紧紧地相拥,视她为自己真正的妻子,而她仿佛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二人是在房里用的午食。
封晓采让自己的丫头备了香汤,亲自服侍陆康沐浴,陆康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夫妻二人正整理衣衫,被陆康带到别苑的心腹小厮一路飞奔进了东院,“将军!将军!候爷到了!奶奶也到了!”
封晓采略有些惊慌,怕什么来什么。
陆康道:“本将军正沐浴,让他们在前院花厅等着。”
小厮应答一声,火速去回。
陆平安站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前院里,还真没想到,他儿子居然在麻柳庵东街置了座这样的小院,虽说小,倒也安静、雅致,院子也打扫得干净,现下是十月,还有一排排开得正艳的秋菊,黄的、紫的、白的皆有,婀娜多姿,如同风华正茂的美人一般。
他在恪靖候府等着新人来敬茶,没想到了中午也不见人,只要自己骑马过来了。
马氏听说陆康娶了新人,吓了一跳,因在这之前,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好歹她是大房,再怎么娶也是个小妾。
马、张二奶奶又出了主意。说要建威严。
陆平安一听说陆康在沐浴,立马跳了起来,高声训斥:“老子等新人敬茶,他倒好。跑去沐浴了。早不沐浴,晚不沐浴,老子一到就要沐浴,当老子是三岁孩子?”
小厮不说话。
陆平安出了前院。径直往东院跑去,一个清秀、干练的丫头迎了过来,瞧着眼生,她欠了欠身:“奴婢见过候爷。”
马氏心下好奇,肚子里憋着一股怒气,陆康要娶新人,不与她说一声就去做了,她正想寻了机会好好的发泄一通。可她知道,因她的出身。便是府里的丫头都瞧不起。每次参加贵门举办的宴会。别人异样的目光足可以把她给淹毙。
陆平安微微一凝,“你……是新奶奶的服侍丫头?”
丫头应道:“奴婢阿如,是新奶奶的陪嫁丫头。因婚宴办得急。暂时只奴婢一个,过几日卫州封家就会再送几十个陪房、丫头来。”
马氏扬了扬头:“一个个的只会说不会干事。他们可会养鸡、种地?要是不会,我们恪靖候府可不养白吃饭的。”
阿如愣了一下,她隐隐听人说过陆将军的元配马氏,看她的容貌,便是连阿如也比不上,看她的打扮,倒是穿着上好的锦缎,带着一头俗气的金银头饰,脖子上还套了个秤砣一样的金挂佩,要多俗有多俗,活脱脱就是一个地主婆。不,就是地主婆也比她还有几分雅致。
“封家老爷、大爷、二爷们原是商量好的,早早就给我家奶奶置备了丰厚的嫁妆,自然送来这些陪房,便有能养活他们的陪嫁田庄、店铺。再说我家奶奶也是个贤惠,这几年在卫州娘家自己打理又挣了几个店铺、田庄。如今远嫁到皇城来,这些田庄或转给大爷、二爷,或变卖成银钱,也能在皇城再置新的店铺、田庄。”
阿如停了一下,扬了扬头,“我家奶奶在卫州时,是出了名的贤惠。这几个陪房,有的擅经营店铺,有的擅于种植果林蔬菜,还有的善侍候庄稼,个个都是老爷、大爷、二爷们从数百个下人里挑选出来的。”
人家是有丰厚嫁妆的,还有一大群的下人服侍。
马氏本想炫耀一番,反被阿如来了个下马威。
陆平安微微眯了眯眼睛,“封氏当真有这么多嫁妆?”
封晓采想出去阻住阿如,陆康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由得阿如去。
阿如反问道:“人人都知皇城的安西郡主有多尊贵。卫州人便知封家的二小姐有多高贵。江家是皇城的世族,封家是卫州的世族,不过是几十个陪房、五座庄子外加十几家店铺而已……”
马氏越发没了底气:我的个老天,几十个陪房,庄子就有五座,还有那么多店铺,可比恪靖候加起来的还多。
陆平安冷声道:“嫁妆再丰厚,也不过是个妾。”
陆康挑起布帘,迈出内室,站在花厅里厉喝道:“谁说晓采是妾了?是妻,是主母。”
陆平安伸手指道:“你……你……”很快,他厉喝起来,“一早说好的,她最多是平妻。”
陆康道:“她是我的人,我已经给了她妻子的名分,昨儿来了那么多人吃酒,哪个不是唤她一声陆大嫂、陆大奶奶。”
过往,每次都是陆平安赢,但这回胜的是陆康。
马氏低着头,顿时被一抹耀眼的红给吸引了,瞳孔也随之放大,颇不敢相信的望着封晓采,这女子,竟比马奶奶、张奶奶都长得好看,就是陆平安的妾室大姨娘也比不上,不,其实是封晓采身上的气质,那是大家闺秀身上才有温婉与优雅,就连走路时的动作,都是这样的漂亮。
马氏想到了江家的安西郡主,当她第一次见到安西时,就惊为天人。
陆平安不可思议地道:“她……她就是封氏?”
封晓采迎上陆平安,款款行礼,“儿媳封晓采拜见翁爹大人!”漂亮的万福礼,举止端方得体,虽只是几个动作,却是马氏学了大半年也学不好的。
马氏立马就被她好听的声音给吸引了。
马、张二位奶奶可没告诉她,陆康新娶的这个原是个大美人。
她怎么和人家比,站在一起,就可真真云泥之别。
封晓采道:“翁爹且上花厅上坐。不知翁爹和……”她小心地看了看马氏,心下明白为什么陆康瞧不上,连她的阿如都比不。
陆康道:“她比你年幼,唤她妹妹。”
自来妻妾之间不是以年龄来尊为长幼的,而是以身份来决定。
陆康这一句“妹妹”便是要尊封晓采为大,马氏为小。
陆平安厉声道:“你们别想欺负枣花,敢要欺她,老子第一个就不同意。”
阿如带了两个小厮来奉茶点,封晓采玉手如藕,任是哪个男人瞧了都会喜欢,又正值风华绝代时。她提了红裙,端端跪下,将茶双手递过脑袋,“儿媳给翁爹敬茶!祝翁爹身体康健。”
陆康睨着眼,陆平安最会胡搅,这一会若是接了,便是承认封晓采是他的儿媳,要是不接,就是不接受封晓采给他的祝福,不想身体康健。这一招厉害,竟让陆平安进退两难,不得不接。
陆平安并没有接茶,而是朗声道:“马氏是主母,你只是平妻,这一点你要明白。”
封晓采想到前一段婚姻里的忍耐,最后还被人骑到了头上。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委曲求全,何况陆康是真心待她,她若也是真心,就要为自己争取。连陆康都说她才是他真正的妻。
“翁爹可曾见过,有哪家的女儿给人做小,会带那么多嫁妆的。素来只有做小妾的,娘家才用几十两银子甚至不用银子来打发,我父兄为我准备的嫁妆可是数万两银子,他们为我准备这么多,就是不想让我委屈。要是知道让我做小,他们万万不会添妆。就说昨儿我嫁到陆家,连我姐姐、堂姑母都准备了上万两银子的嫁妆,难不成是她们看我给人做小才给的?”
她听陆康说了,恪靖候府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又养了张、马两家闲人,白吃白穿白用,还要从中挑驳是非。
陆平安一阵语塞。
陆康面露得意之色,还是封晓采懂事,他一句话,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马氏着实让他带不出门,出一回门,就让他觉得羞愧,只有封晓采这样的才是好女子。昨儿那么多的女眷,封晓采往其间一站,言行举止做得这样的得体,得体得让他觉得骄傲。
陆平安道:“罢了,左手、右手没有大小,你和枣花同为妻室。”他接过了茶水,优雅地饮了一口。
马氏即便明知不如封晓采,可心下不甘,轻呼一声,“翁爹!”她嫉妒,她嫁给陆康这么久,陆康一直都是嫌弃她,从来没有给她一个正眼,可现在陆康居然要维护封晓采。“她是平妻,我是主母……”
陆康微微一笑,“你要在恪靖候里做主母我没意见,在陆宅里,晓采是主母。在官府的婚姻报备卷宗里,那可黑字白纸地写着‘封晓采乃陆康之妻,陆康乃封晓采之夫’。”
马氏咬着双唇,提高嗓门,“你胡说,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
陆康道:“爹和马氏要是不信,只管去官府查阅。”
马氏拉着陆平安,撒娇不像撒娇,就更是撒泼:“翁爹,我不依!我不依!把封氏的名字改了,我才是陆康名正言顺的妻。”
陆康俯身,搀起封晓采,“父亲要是不怕开罪文忠候、平国公府只管去改。可是我们父子求上江家帮忙说了这门亲事,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在家里言而无信便可,要是在外面也是如此,堂堂七尺男儿,倒真让瞧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