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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肩王妃垂着头,江家人是故意的,看左肩王府丢颜面,看左肩王府的笑话。既然一早就知晓实情,为什么不在退亲前说出来,只要他们说了,她是会考虑的。

可现在,已经退亲了,再懊恼又有什么用。

左肩王轻叹一声,“已经这样了,你自责也没用,还是想想办法,劝住琰儿振作才是。他今日入宫递了辞官折子,没等皇上和兵部批准,就跑出宫了。万一出了大事,我们全家的脑袋都得搬家。回头我就入宫替他盯着,唉……今儿是他当差,还请杨云简帮忙值守着呢。”

左肩王妃心头一片凌乱。

怎么一切就变了样呢?

傅宜心是个好孩子,现在却成了恶毒女。

她讨厌、痛恶了几月的素妍,却成了良善之辈。

*

皇宫。

新皇见又是杨云简当值,颇有些意外,随口问了句,“宇文琰怎么没来?”

杨云简笑道:“回皇上话,说是递了辞呈,要回家当他的世子爷。”

新皇觉得这不像宇文琰,前些日子还说要做番事出来,怎的就递辞呈了,“出了什么事?”

杨云简纠结着要不要说。

倒是大总管低声道:“听说皇城都传遍了,江家与左肩王府退亲。傅妃姐妹背里破坏安西郡主的名节,左肩王妃放话出来,说已经看中了傅三小姐为儿媳,江家人气不过就退了。”

新皇一头雾水,抬手示意杨云简退去。

大总管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傅妃为了帮她妹妹做琰世子妃才故意这么做的?”

新皇怎么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傅宜慧是在傅翔夫妇身边长大的,她对自己的父亲、继母并无甚感情,怎么可能为了继母所生的妹妹而谋划。不惜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大总管又低声道:“今儿凤仪宫里,朱雀姑娘打杀了两名内侍、一名宫娥,说是皇后娘娘凤颜大怒。皇后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气,竟下了狠手。将三个都当场杖毙了。”

新皇问:“今日什么人探望皇后?”

“一早的时候,皇后派了宫人请平国公夫人入宫叙旧。”

这事也太古怪了。

新皇搁下奏章,“起驾凤仪宫!”

杨云屏了通禀,早早换了身凤袍,立在大殿上静候着。

见罢了礼,新皇扶她在凤椅上坐下,“这几日可好?”

“好着呢。臣妾好。肚里的孩子也好着。”

新皇点了点头,抬头做了告退的动作,左右宫娥相继退下,唯留了大总管在一边侍立茶水。

“安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云屏一惊。就知这宫里的事瞒不过他,正要跪下,新皇扶住她,“没什么大不了,你说吧。朕不怪你。”

杨云屏便见傅宜慧入宫谢恩,让身边的乳母嬷嬷在凤仪宫里打听内情,因两名内侍听说她是十一王爷的侧妃,又是杨云屏的表妹,得了银子。又想巴结,就和盘托出了素妍入宫劝阻傅宜慧入宫为皇妃的事儿……

“请皇上责罚,臣妾没想到这些个宫娥、内侍嘴碎,为了几两银子就能把这么隐秘的事说出云,惹得傅宜慧心头怨恨,这才让她借着傅宜心想要毁了安西……”

素妍那样的女子,被人诽谤这样,心里指不定如何难过。

她是为了他,为了后宫的安宁才说那些话。

傅宜慧就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报复,瞧着是个明丽动人的,谁能想到,她竟生了一副蛇蝎心肠。真不敢想像,这样的女子要是入了后宫,这宫里该生出怎样的风暴。

是他对不起她!

她是因他而受累。

她为他静默地付出,而她却因助他而被人伤害。

杨云屏低声道:“安西一心为臣妾,没想臣妾的表妹却做出这种事来。让臣妾无颜见她,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却被人损毁名节……”

她是真心愧疚、懊悔的,当她知晓了实情,庆幸着听了素妍的话,可同时只有更深的自责。

新皇道:“一国之母的身边人自是沉稳得体的,你的凤仪宫确实该好好整顿了。”

杨云屏捧着大肚子,“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儿,今日臣妾真想多打杀几个,没想今日这一查,好几个宫人都与其他宫里的嫔妃暗通消息,更有的,已经通到宫外去了……”

“他们是你宫里的人,你想打想杀,不用禀报朕。你是皇后,有打理、整顿六宫之责。”

杨云屏每每想到素妍与宇文琰退亲,这样好的两个人,就分开了,心痛不已,“安西是个心事重的,她有什么苦,总是闷在心里,也不知她这两日怎样了。”

“明日宣她入宫与你叙旧。”新皇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

弱水!

他在心里低低地唤她的名,他与她越来越远,又是这样的近,她一直都在心里,只是他触碰不到。

新皇问明了原由,陪了会杨云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离开了。

*

他坐在养心殿前,再无心批阅奏折。

眼前又掠过初识她时的情景,她一袭男装,初见她一袭女装时的意外……

当他对她的阵法痴迷,数夜闯阵,最后进了她的闺阁,强吻她的唇,她的怒,她的斥。

回想起来,那样的亲近。

大总管低声道:“皇上,安西郡主与琰世子退亲,她的年龄又合乎明春入宫选秀的标准……”

新皇眸光欢喜,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素妍所求的他都知道。他不想她呆在后宫,不想她面对其他女人的算计、伤害。

她于他,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如同仙子的化身,这样的不染尘埃。这样善良得干脆。

“就算她退亲了,她也不愿意入宫,昔日我许她皇后之位。她不曾动摇,往后也更不会愿意入宫。”

“皇上是九五至尊。没有得不到的女子。”

“朕不能伤她,她为朕付出了太多。”他拾了一份奏折,“传端嫔前来侍寝!”他停了一下,“先传暗卫。”

大总管奉命。

新皇低声道:“去瞧瞧安西郡主在做什么?小心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得与朕禀报。”

暗卫队长很快安排了得力的暗卫至得月阁打探。

深夜的素妍坐在案前,正在描图绘画,她有一双似有法术的纤手。那勾点之间,就有了朵朵盛放的海棠,输雪七分白,逊梨三分魂。那种素雅不沾纤尘跃然纸上。

每绘一阵,她就转动着画纸,左瞧右看一番。

青嬷嬷披衣起床,“郡主,小心伤了眼睛。早些歇下。”

“嬷嬷且睡!我绘完就睡。”

她应答完青嬷嬷,盘腿坐在暖榻上,闭目养神,调养内息,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又重新回到桌案前,竟似睡足一般的神采奕奕。取了些小纸,试着在纸上绘花,绘了几朵,与之前的姿态不同,这才用心地绘在另一张大纸上。

每一朵花,她都用尽了心思,细腻而仔细的。

过了许久,她终于绘完了。拍了拍手,起身细瞅着画作,近乎自言自语地道:“这几日是不是绘得太快了?”每晚一幅,绘得越来越顺风顺水。

在画的一角压了块压纸用的大理石,她转身往绣榻移去,褪去衣上的外袍,又打坐了半个时辰,方才躺下。

她躺下不久,就见得月阁内有丫头在雄鸡报晓声中起来,或提水的,或生火的,或挥舞扫帚清扫庭院的,有条不紊。

暗卫小心地离开得月阁,又扮作下人模样。

白芷问:“昨晚郡主又睡得很晚?”

青嬷嬷道:“莫要吵她,让她多睡会儿。”

也许,她是用这种忙碌和黑白的巅倒来忘了退亲的事。

辰时分,宫里来人,要宣素妍入宫陪皇后娘娘叙旧。

素妍起身换了华贵的宫袍,突地忆起,这漂亮的冬季宫袍还是宇文琰送他的。

没有更多的时间感思,乘了家轿,进了皇宫。

*

凤仪宫。

杨云屏与她寒喧了一阵,有下人通禀,说新皇要过凤仪宫来用午膳,让皇后准备膳食,杨云屏借着要去御膳房瞧瞧,先行离开,只留了翠鹂在旁服侍着。

她平静地坐在内殿里,透过窗户,看着鳞次栉比的殿宇,廊榭繁复的宫殿,心头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想,自己的心死了吧。

对于姻缘之事,她再不奢望,至少未来的一年、两年内不作他想。

耳畔,传来了熟悉而低沉的脚步声。

她不需回头,便已知是他来了。

就这样静默了看着外面,不言不语。

新皇微微一愣,这样的她是安静的、优雅又孤独的。“你……还好?”

她回过身来,行了礼。

他虚扶一把,道了句“免礼”。

彼此相隔数步,他问:“你在瞧什么?”

“随便看看,想着御花园这个时节,依旧有月季盛开,还有秋菊也开得甚好,御花园里还有几树腊梅也开了,是黄色的,那种淡淡的黄,但我更喜欢大红的梅花,开在雪地里,那种踏雪寻梅的雅。初识附庸山人时,那个冬天,他说闻到了梅花香,我偏说没有。他说若是他赢了,就休想我拜他为先生。事实上,我从来没动过这念头,师父和先生多了,也是件烦人的事……”

她似在说着无关紧要的琐事,那样的遥远,又这样的亲近,从她的嘴里出来,却是这样的好听。

他愿意听她说话。

她就这样站在窗前说了好几件她记忆里美好的往事,惹得他担忧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待她停了下来,他才轻声问:“你想怎么处罚傅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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