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墨没放手,低声说:“他的肚皮,手肘,大腿上全部都刻了字,是梵文。”
了悟大师双手合十的站在旁边,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忍心,双眼紧闭,不想去看,可是在听到官差说和尚的背上刺了字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随后上前一瞧。
差点儿气得一佛出鞘二佛升天。
“你竟然将这魔经给刺到了身上,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齐小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小声的问道:“那魔经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背上的那些刺字……都是红色的。”这在牢房里面有些昏暗,所以戚墨从旁边特地点了一盏油灯多看了几眼。
“我瞧着,这不太像是仅仅用朱砂做的染料。”他脑海中闪过些许的恍惚的记忆。
他以前,也看过这些脏脏而污秽的东西。
脑袋有些许的疼痛,他连忙摇摇头,将一切的记忆都扔了出去。
“不是朱砂,那是什么?”齐小婉好奇道。
看不见就是这点儿不好,猜都没法儿猜。
戚墨沉吟片刻:“听闻曾经西北有一个小国有一种秘法,便是将童子血混着朱砂,当作染料,可使颜色经久不褪,如地狱之花一样美丽盛开。”
齐小婉瞬间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张口结舌:“你是说,他身上的这些颜色,是以人血作为染料?”
牢房就这么大一点儿,两人说的话,其他人自然也能听到。
周靖如今只有脑袋能动,闻言转过头,诡异的桀桀一笑,声音喑哑:“魔罗大人高高在上,自然只有这位经历过人世间污秽的童子血才配得上他。”
他眼珠子一转又道:“了悟,你何须如此假惺惺的,你侍奉佛祖,不也要求我们六根清净,断情绝欲?我用童子血,又有什么错?”
“简直是强词夺理。”齐小婉捏紧了手指骨,“佛不会害人,你供奉魔罗,却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了悟大师连续的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叹气道:“魔经是你偷出来的,你也应该还回去……你就随我一同回去吧。”
“了悟大师!”
“大师!”
周靖却松了一口气。
回去,就代表不会死了。
他脸上不禁洋溢出一副得意的笑容,可是这笑容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僵硬在了脸上。
了悟大师已经一手放在他的头上,内力倾泻而出。
顿时,周靖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像是被荡开了一层层的波涛,鼻子,眼睛,耳朵里面都有些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身手一抹,血染红了整只手。
紧接着,他的手一落下,就没了生息。
一切只不过是在瞬间。
等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官差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头去探周靖的鼻息,呐呐道:“死,死了?”
他看着了悟大师那张和善的容颜,却不禁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难不成和尚生气都是这个样子的?
“谁死了?”齐小婉没有听到声音,便脱口问了一句。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隔壁牢房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和咆哮:“你们杀了他,你们这些人杀了我的周郎,我要你们偿命,我要你们都去偿命。”
齐小婉的眼皮子跳了跳,而戚墨则是松开了捂住齐小婉眼睛的手。
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等到那股不适的感觉散开了,齐小婉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然后就愣在了原地。
那和尚死了?
怎么就死了?
牢房里面的宋月娥还在大哭大喊着,想要了悟大师偿命。
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齐小婉总结出一个结论——了悟大师杀了这个和尚?
了悟大师会杀人?
她惊愕的看着了悟大师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容,有些愕然。
不会吧?
然而旁边宋月娥的歇斯底里以及官差们的缄口不言都证明了一切。
了悟大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魔罗害了太多的人,纵然老衲的手上沾染上了这一条人命,也决计不能够再让他去害人了,佛祖在上,信徒有罪,但信徒不后悔。”
地上的和尚已经被官差们给重新穿上了衣服,只是眼睛大睁着,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样子。
了悟大师轻轻地蹲在他的身边,将他的双眼给合上,随后低声说:“我要把他带回清净塔里面去安葬,还请你们告知郡守大人一声。”
了悟大师本来就生得宝相庄严,再加上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官差们都对他生了几分忌惮,于是很快便去通知了陈一水。
陈一水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直接同意了。
当天下午,齐小婉便雇佣了一辆马车,再叫上两个人亲自将了悟大师给送回了清净寺。
离开之前。
了悟大师对着她再三道谢:“施主仁善,福泽必将庇佑于你。”
齐小婉也冲着他行了一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眼见着那马车离去,天色也已经有些黑了,齐小婉看了一眼,天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今日想回去,可能是回去不成了。”
本来打算昨天就回去的,可这又耽搁了两天,娘亲的心里面不知道该得多着急。
戚墨说:“我已经差人给伯母他们送了信,送信的人差不多也应该回来了。”
齐小婉心中一热:“谢谢。”
她自己都忘了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对方还记得。
“你我之间客气这么多做什么。”
戚墨说送信的人已经快要回来了,并不是敷衍之话,事实上,他们回去之后,那送信的人已经在云烟楼里等着了。
齐小婉打听了一番家里的近况,才好受许多。
而尴尬的是,云烟楼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官差们毛手毛脚的,还会故意弄坏东西,可人家是公事公办,多的时候,大家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云烟楼已经算得上是好的了。
至少陈一水还记得让人赔了钱。
好在那送信的人是戚墨的心腹,也没打算留个便饭,口信送到了,干脆利落的就告退了。
薛念慈指挥着几个人收拾屋子,头也不回的说:“还是去我府上住一晚吧。”
齐小婉看了看惨不忍睹的一片景象,点头道:“好。”
这里,确实是没法儿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