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偏僻小地,而是大隋京都,风起云涌龙虎交汇,政治与文化中心。
你很牛不假。
但你也只是在当地而已。
来到京城后,不管你是谁,都得老老实实盘着,天知道会有多大的龙炸水。
随意惹到一个家伙,指不定便是酣睡神龙,一个喷嚏,一个哈欠,便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遇到一条大蟒,直接将他们吞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况且,京都是什么地方不清楚?
这是他们能够撒野的地儿么。
就算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少爷公子,也要老老实实服从其内规矩,不得逾越更别说他们。
此处真不是他们能够肆意妄为之地。
他们在本地之所以能够大开方便之门。
原因有众多,有宗门便利,有师门前辈担任郡官要员。
可这些,在京都都不管用。
师门那些小官或许在郡城那等小地方,小池塘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能够动员惊人的能量。
他们放到京都,那简直与爬虫没什么区别。
关于此点,他有绝对清晰的认知。他也出来执行过门派许多任务,对于里面的头头道道,都算了解一些。
见识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自家是什么情况。
放邱州一带,在家宗门体量确实不错,能够在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豪横放肆。
可放到整个大州,那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中等郡而已,连上郡,郡治都算不上。
更别谈京都。
对这个世界越是了解,便越是警惕。
也养成了他善于思考的习惯。
“哎哟,师兄,你可真唠叨,一路上,你一直在我们身边重复重复再重复,烦不烦呀。”
“你一直说怕出事,怕出事,但出了事吗?有什么事出?”
“就像那个农民一样,不久掰了几个玉米,抓了他十只鸡么,你还留二两银子给他,真是给他脸了。”
“在邱州,本少能看上他,吃他家的东西,他都要在我面前口头,感激涕零,引以为豪。”
“不错,我们能吃的东西,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几人明显是少爷派,你一眼,我一语,纷纷拱卫其少爷。
“哼,要是在邱州,我就算看上他老婆,看上他女儿,他天黑之前,也会乖乖送给本少。”
说出这话时,这位少爷极为自豪。
语气中还带有浓郁的骄傲与得意。
那位稳重师兄心中哀叹。
贫穷与天赋并非局限一个人的所在,无知才是真正的阻碍呀。
尤其是当一个人,不认为他做错。
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自己本身就是错时。
那才是可悲的开始。
尤其是从小生活在宠溺环境中,他已经形成了这般观念。
将错误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
无疑,这才是更为可悲与可怕之事。
他似乎都能看到他自己的宗门,日后葬送在这位师弟手中的场景。
“师弟……”
“好了,师兄,你真的很啰嗦,我们自己玩,你自己走吧,到时候,袁府见!”说完,他很是不耐烦,招呼众人,准备朝前方走去。
“哎。”
他心中摇头,不管大隋如何清明,但始终会有这些糟心的事情存在。
见识多了,对于这个国家也就更加热爱,希望它能够更好。
他没有足够的能力,没有足够的才能,去改变一郡,去改变天下。
只是希望能够从身边做起。
但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连身边的人都无法影响,无法做到,简直太失败了。
同时,他又不禁在想,那些官员,那些真正官员,而不是素位裹餐的蛀虫。
那些有志向,并有能力,能够妥善处理一郡之地,一州之地,并让百姓富足,做出一番功绩者,真是很不可思议。
这是需要如何的能力、何等的气魄与智慧,才能做到啊。
“那师弟,你们……自己注意,万事小心,尽量不要牵扯宗门。”
“知道知道。”
他不再说话,显然也知道自己同伴是个什么货色,也不止说了一次两次,奈何没什么用。
仍旧独断专行,我行我素。
“少爷,别这样,方师兄毕竟出来过多次,对于一些东西肯定比我们了解。一路坚持,我们都已经到京城了,等到袁府后,我们见过师叔后,再去云仙楼也不迟呀。”
有一人这般说道,为两人调和。
“有什么好见,不要打扰我。”
这时,又有几位修士在其耳际说话:“少爷,师叔在佛道部担任官职,在宗门话语力还是很大。”
“对呀,少爷你日后要执掌门派,若是因为此事引起师叔不满,那时他发难。那咱们真是得不偿失呢。”
“嗯嗯嗯,少爷,这一点确实没说错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跟班在耳边低喃:“少爷,此事不得不防。”
他靠近那位少爷,靠近他:“而且这位师叔向来对您没什么好脸色。”
“偏偏他所处的位置又十分重要,是咱们宗门在京都有数的人物,老掌门对他的话,都很是在意。”
“万一他因为这点小破事,给少爷您安上一个不孝,目无尊长的罪名。到时候在您继任时,上些眼药。那可就麻烦呀。”
“况且师兄一直备受师叔喜欢,若是因为这点小问题和师兄闹崩,到时候他参您一本,这对您也十分不利呀。”
这些人,平时的时候无恶不作。
但关键时刻,可不迷糊,知道要是这位少爷没有成为宗门掌门,他们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是执掌一派,这些人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听身边修士,你一言,我一语,他也有些动摇。
该少爷皱眉,思索片刻,有些纠结,最后不满道:“真是烦人,条条框框。”
“走吧走吧。”
“师兄,师兄,咱们一起去面见师叔吧。”
几人笑嘻嘻的过来讨好。
那位师兄仅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与他们一起前行。
不过中途倒也没有说话。
“少爷,先去袁府,咱们再去云仙楼,看看云仙楼那些风尘人物,是如何评价我等修士。”
“哼,我凭什么需要她们一群风月女子来点评,她们的点评我不屑。”
对此,同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头。
他了解过云仙楼的规矩,其中虽然略有些漏洞与问题。
但在大方面肯定是没有毛病,也展现出对修士绝对的尊重。
看了看前方依旧行事狂妄的同行者,只能叹息。
这是他们掌门幼子,自己也没有办法,奈何他不得。
好在自己的师尊是宗门护法,与袁师叔关系亲近,遇到问题时,说的话,还算管些用。
而且袁师叔从小到大,都对其十分爱护,甚为欣赏。
“走,弟兄们,咱们到时候去云仙楼瞧瞧,看看她们是什么情况,看看她们是怎么给咱们点评。”
面对如此,他无奈叹息。
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被其点评,纳入榜单。
况且人家也不是来几个人,便随意点评。
你想要人家点评,恐怕人家都不屑。
真以为她们是风尘女子?是邱州那般,为了银两?
你们永远不会知晓她们的可怕。
能够评价天下年轻修士,光是其统计,其收集的信息,都是一个无比可怕的数据。
光是此一点,也足够能证明她们的可怕,并非单纯风月之处。
只可惜,这群人仿佛中了邪一般,对于他的话,完全听不进去,一意孤行。
“有好几位天才修士,据说已经在与云仙楼接触呀。”
“云仙楼真是眼拙,也不知道来请我们少爷,我们少爷难道不比那些人强?”跟班吹捧。
“你什么意思,他们敢点评我?本少,不屑。”那位少爷语气嚣张。
“是是是,是小人的错误,该张嘴。”小跟班急忙认错。
那位宗门少爷极其傲然,目无一切,挺胸抬头,空篾不已。
“哼,他们真是一群贱骨头,甘愿让那些不干净的女人评头论足,真是令人鄙夷。”
“云仙楼有何底气,有何本钱,竟敢对我等修士指指点点,我会给他们点评?真是不知所谓。”
他双臂抱胸,眼神极其吓人,神态神色完全将其不放在眼中。
听到下面的人,将他与云仙楼联系时,嗤笑连连。
“对对对,这些人都不如咱们少爷英勇神武,天资盖世。”跟班急忙上前安抚说道。
“云仙楼那群娘们,不过是残花败柳,怎还敢向修行界发出发出狂悖之言,真是放肆!”
“可不是,小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胡话,居然想让云仙楼评价我们少爷,也不看看我们少爷是什么人,他们云仙楼都是什么流落风尘的女人。这简直是降低咱们少爷的身份呀!”
“我的错,我的错,咱们少爷可是天下无敌,云仙楼给咱们提鞋都不陪。”
那位小跟班嘿嘿赔笑。
众人你一样,我一语,纷纷围绕宗门少爷身边,各种赞美流彩之语。
稳重师兄看了这群人一眼,直摇头,内心极为蔑视,同时也为其感到可悲,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在,他陷入泥沼越来越深,难以自拔。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屁虫们相对比这位少爷,在意的是自身的利益。
他可不会管你的死活,管你的观念是否错误。
你喜欢什么,他们便投其所好,讨好什么。至于你的以后,你的认知是否扭曲,他们并不会在乎。
有这些人在,这位少爷恐怕是毁了。
稳重师兄叹气,他不是没有试图挽救过。
可惜,很可惜。
各种努力都做过,但是始终无法挽回,将其拯救出来。
他曾经认为这孩子只是一个小家伙,只是以前的经历,以及生活环境才导致他成为这个样子。
其实本质是不坏的。
也一直坚信时间大多数事物都是很美好的,有许多东西或许有问题,但需要我们去更改,扭正。
他很喜欢种树栽培植物。
因为能够享受那种修正的感觉。
比如树枝歪了,他会更正,不让其歪歪扭扭。
比如一棵树因为枝条过于茂盛,导致结果不多,他也会使用剪刀修剪。
这看似阻碍了它的生长,但其实由于枝体过大,过长,导致一样不均衡,结出的果实又少又小。
修剪枝条后,看似没有以往那么繁茂,其对于以后来说,其实是好事。
再比如瓜藤,葡萄藤生长时,他会以各种方法引导,令其走向正确的路线。
一个国家,也是如此,需要众人的引导修剪,它才会结出更多的果实,才会越来越繁茂,最终树荫盖天,禾下乘凉。
他在想,这位少爷也是,如此,我会用自己的行为与方法改变。
结果他对自己过于高估。
也对这位少爷有过多的想法,或者说过高的期待。
一开始,他并没有放弃,想要将他扭转过来,他坚信自己可以改变。
但后面的事情,现实教他做人。狠狠给了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世事与人,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他居然连改变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那位少爷的劣根性已经根深蒂固,并且已经深入骨髓,几十年的错误,早就让他处于深渊,难以挣扎而出。
到了现在,他对其,也没有了任何期望。
他对那位少爷有多失望,也更对自己有多失望。
尽管他们同行,但已经没有话了,或说已是形同陌路。
“咦,大家怎么都进城了。”
几个锦衣玉帽的精神小伙,来到城门口时,看着一片狼藉,护城官吏正在整理的城外平道,与众多入城修士,傻傻发呆。
“都是你们,看看,都来晚了,云候没找到不说,言姿表哥他们也没看见了。”
“没办法,船漏水了,我能有啥办法。”
“还不是你,秀什么法术,结果砸穿了一个洞。”一行人中,小姑娘噘嘴,很是不高兴。
“赶紧使用传讯符联系表哥吧。”
“好好好。”
“咦!”年轻人施展法术,激活符箓后,眉头一皱。
“怎么了。”身边同龄人询问,见他这般表情很是不解。
“我再试试。”他再一次施法,符箓大亮,灵力滚烫,但始终没有回复:“古怪,怎么连贾表哥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