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羲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结果,彭羕顿了顿,看向远处的庞羲说道:
“庞大人耳熟也是自然,毕竟半年之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能被庞大人救下,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半…半年之前?”
庞羲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接上了自己的话,关键是他提到的半年…这个时间点可有些敏感了呀。
半年前庞羲做了什么?
实际上是庞羲并没有做什么,而是他在半年前被人做了一些事情。
准确点说自然就是程畿与张任联合起来将他排挤出成都的一系列事情了。
当时的庞羲,还以为自己大权在握,今后只需要一直吊着刘璋这个傻瓜,他就能全身而退…
没曾想程畿和张任的突然发难,使得刘璋立刻疏远了他,若不是他机灵,早早的卸下身上的官职称病回乡,保不齐还要被这两个家伙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半年前发生的就是这档子事。
可这个彭羕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回事?
一面之缘?
庞羲迅速的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无数陌生的面孔从他的眼前划过,直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副面容跟眼前这个憔悴的家伙突然对上了。
“啊!你…你…你是……”
“庞大人,真是好久不见,真没想到我们再会会是这样的情形。”
“你是张任手底下的那个校书郎?”
“正是在下。”
庞羲这下真的是惊呆了…对方说是一面之缘,但他却将对方的形象记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因为事情并非如对方所说,他们只是打了一个照面…
校书郎并非是什么大官,实际上放在成都也只是一个虚职罢了,说是典管藏书,但成都现在哪有藏书可供他管?
总而言之…庞羲这下是真的想起来了。
蔡昭姬和马岱等人当然是满脸的疑惑,纷纷朝庞羲投去目光,打算听他解释,可庞羲这会儿显然是有些过于激动了,看这情况若不让他自己在那里嗨一会儿,恐怕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没办法,蔡昭姬还是只能转过头来看向这个叫彭羕的家伙:
“彭羕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你是官员?怎会落得如此境况?”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彭羕苦笑了一番,将此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彭羕说到自己被滑坡冲下山崖,遍体鳞伤的情况之下,浑浑噩噩的一路走在树林之中,所有的时间线便都对上了。
他无奈的说道:
“尽管逃亡非我本意,可我也不想真的死在荒郊野岭,眼下能够得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后面的事情自然也不敢多叨扰诸位了。”
“等这伤势养好,我便会离开,我始终坚信自己是冤枉若是回到押解之处,我只怕永世再无翻身的可能,所以我还要继续的逃下去…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诸位不要将在下的行踪透露出去,就当我们从未见过,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今后的事情就今后再说了。”
蔡昭姬一直听完了彭羕的描述,注意到的却并非是彭羕后面凄惨的遭遇,他捕捉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也确实多亏了彭羕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将他帮人打压桑户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这才是蔡昭姬真正关心的地方。
彭羕这家伙说到底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蔡昭姬从易小天那里学习到的另一点就是——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过去的事情可能无法更改,但今后发展如何,显然要看其本人的意愿,以及是否有人愿意引导他了。
蔡昭姬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追着这一点发问,至少眼下,对方的说辞已经给了他一直帮助对方的理由。
而且,假如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是冤枉的,有庞羲在,想解释清楚这种事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见彭羕如此悲观,蔡昭姬连忙止住了他的叙述,用相当认真的语气劝说道:
“彭羕兄弟,凡事不要那么悲观,你既然坚信自己是冤枉的,为何不借此机会洗刷自己的冤情呢?”
“蔡姑娘,洗刷冤情,谈何容易?我不知道许靖如何去想,但在刘璋那里…他已经彻底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就算我是冤枉的,他也不会去管这些琐事——”
“你自己一个人,当然很难做到,但若是我们帮你呢?”
“您…您又在说笑了,我的冤案乃是一片泥潭,诸位若不想沾染一身泥泞的话,还是趁早离我远一些吧…而且若是让许靖这个家伙知道了我活了下来,保不齐他还会使出什么更加卑劣的手段来污蔑我呢。”
说到许靖的时候,蔡昭姬可以看到彭羕的眼里燃着的火焰,也不难想象…彭羕此前落得如此境地,八成以上都要“归功”于这个自私自利的许靖,对于这样的人,彭羕怎么可能没有怨气呢?
此外……关于许靖的事情,蔡昭姬也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旁人所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彭羕说自己帮助许靖打压了几家桑户,但许靖现在明显因为这些桑户的事情而陷入了麻烦…而且,许靖能够将蜀锦的生意做到那么大,仅是吞并几家普通桑户的产业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他们所不清楚的辛秘,而想要打开这个突破口,彭羕的存在则是必不可少。
“呵呵,这种事情,我们当然说了不算,可这里并非是只有我们呀,说起来…庞大人,您跟这位彭羕兄弟之间,是不是也有过一些交流呢?”
蔡昭姬极其丝滑的把话题引到了庞羲头上。
从刚才起一直有些语无伦次的庞羲,这会已经好多了。
听到蔡昭姬如此发问,庞羲连连点头:
“哎呀,真是造化弄人啊…”
“永年兄弟,你可不知道,当时我见张任去到成都,只以为他是打算汇报军情,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建议,如今只能窝在这阆中无所事事。”
“后来,每当想起当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觉着以你的才华,做个校书郎实在是屈才了,可半年来,我也自身难保,一来二去,加上路途遥远,想要再见你一面的想法也不了了之。”
“今日得以与你相见,不由得相信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啊。”
庞羲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看得出他对彭羕,那也是相当的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