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夜晚,一弯朦胧的月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寂静的长街上人行稀少,一辆黑色奢华马车踏在月色里,轻踟踽行。
马车后面,俊男靓女,缓步而行。
晚风拂面,吹来阵阵清香莹绕在行人鼻端,淡雅清新,让人流留;道边的柳树,月光洒下清影,在心头摇曳荡漾。
宋简茹一边走一边眯眼享受清风与明月,静谧而安宁的夜色,载着一汪星辉,特让人想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朦胧月色中,赵熙负手踱步而行,淡淡的喜悦萦绕着清朗矍姿,唇角微弯。
公子长身玉立,丫头一细佻婉约。
一高一矮。
对影双双踽踽而行。
夜色与路如同漫延的喜悦铺向四面八方,没有尽头。
突然,宋简茹停下了脚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垂眼低头,“公子!”就送到这里了。
“嗯。”
一个说,一个知道。
已然默契。
月色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年轻男女相对而立。
清风明月中,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①(顾城的诗)
宋简茹见赵熙并未上马车,“公子,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吧。”抬望眼之间,月牙眼美好而羞涩。
公子垂眸而凝,“嗯。”
一个晚上都‘嗯’N次了,公子的口头金字又来了,宋简茹忍不住低头,手指抵在鼻端,轻笑出声。
欢喜么?公子亦很欢喜。
“等我。”他忽然说。
“……”等什么,夜色这么晚了不回去吗?她再次抬头,清丽鹅蛋脸上嵌着的那双月牙眼充满了疑惑。
公子并不解惑,绽然一笑,抬臂,伸手,温热掌心揉了她的发端,“不必送了。”
累了一天,难道她想送吗?还不是出于礼貌,宋简茹小嘴微鼓。
鼓鼓的小嘴,真还是甜到公子了,修长手指从发端移到她鼓鼓的腮侧捏了一下,“今晚的梦可一定要有公子。”
“公子好霸道。”这种事她怎么控制得了嘛,宋简茹想翻白眼,可惜月亮比她眼白清亮,翻了也是白翻。
公子如你意自赎,三年游玩,公子忍住不去拽回,还说公子霸道?赵熙忍不住又捏了一把鼓鼓的小腮帮,“公子最讲道理。”
“不觉得。”小丫头不同意这说活。
修长手指再次移到她柔软而光滑的发端,毫不客气的揉搓,“公子不认同你反驳”。
“哎呀,我的头发。”宋简茹连忙伸手制止,把头发从赵熙的手中解救出来,退后两步,“公子,晚安!”说完就转身,小跑着回家了。
赵熙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悠悠转身,抬头望明月,她的小丫头终于明白公子的心思了。
公子什么心思呢?躺在床上,宋简茹一直正视的问题又摆到了面前,除了喜欢,赵熙能给她什么呢?除了正妻,好像能给的也有很多,比如姨娘、外室……这些恰恰都是她不屑的。
也许,他们只是彼此人生里的过客,爱得再深,时间再长,也终究只是惊艳了彼此的一段时光,却不能温柔余生的整个岁月。
不是每个人,都能相濡以沫,不是每段情,都能爱到最后。有些人,注定只能爱一阵子,不能爱一辈子。
赵熙回到驸马府时,聂流云等在他书房,三年了,赵熙仍旧是度支副使,官职三年未动。
他说,“今年怕是还动不了。”
赵熙的心思完全不在爵位官职上,手拄侧脸,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油灯发呆。
“子玄?”感觉对方心不在焉,聂流云无奈了,不得不唤他一声。
赵熙转过神望向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太子监国你懂不懂?”聂流云提醒他,“十二皇子年龄小,未必是太子的对手。”
“嗯。”赵熙表示他知道。
知道还如此淡定,还……聂流云吁气:“听说宁王对宋简茹感兴趣,子玄……”该放手的放手,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未来储君的弟弟过不去。
面上淡淡的喜悦被冷冽取代,“茹儿是我的。”
“子玄。”聂流云也变得严肃,“她只是个丫头,你何必给她这么多耐心,早收房……”赵曜也不至于盯上。
赵熙直起身,“想方法,把我和卫国公府的婚事取消。”
聂流云对于取消卫国公府的婚事不意外,意外的是赵熙提出的时机不对,“你不会为了那个丫头?”
“嗯。”赵熙垂眸,“我想娶她为妻。”
“什么?”聂流云嚯一下立起身,“子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大惊失色。
他抬头望向他,“很清楚。”
“你……”聂流云急得心口疼,“附马爷没任何实职,你好不容易跳出这个圈子,怎么曾经为奴过的女人你也要?”
“那又怎样?”
三年时间,足够赵熙想明白一切,自从在城门口看到她归来的那一刻,又打听到她与谢衡之间并没什么,他就知道茹儿一定是他的。
“那又怎样?”说得好轻飘飘,聂流云叉腰,失笑,嘴角露出讥讽,“赵子玄,男人不能靠喜欢一个女人而活,没身份、没地位的女人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消遣,你不能冲动。”
赵熙悠悠抬眼,“我就是一个靠喜欢女人而活的男人,没有了茹儿,我活得无滋无味。”
“子玄?”聂流云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这就是你三年来一直没有升迁的原因?”
赵熙垂眼。
竟默认了。
聂流云叉腰转圈子,他一直以为赵熙是为了避锋芒、韬光光晦,没想到这三年他竟是真的没有上进心,就为了一个女人?
他实在忍不住了,“子玄,你被小鬼盅惑了,要不要去大相寺驱鬼?”
“你在说什么?”赵熙看向聂流云,双眼冰冷,小鬼这种事,他一个人知道就算了,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揭穿简茹的秘密。
乐安郡王的目光是凌厉的。
幕僚长史聂公子也是畏惧的,他别过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终于不再提,赵熙慵懒的靠到椅背,“跟赵右一起查一下奚举开死后,那些家眷那里去了,有没有一个像茹儿这般大的女儿或是孙女。”
聂流云嗯了一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