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之门正式成型,这标志着六道轮回的正式重建。
六道之门的上方,那些漂浮的世界之石碎片突然死去了光华,坠落在地上。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是这还没完,一道血色的光突然出现,划破了天空,一瞬间出现在了沐云的身前,随后点在了他的眉心。
那一瞬间,沐云甚至来不及躲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滴血液一样的东西疾驰而来,随后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点,妖艳而诡异。
“帝血,大帝的血液。世界之石成型即碎,有无上存在以自己的一滴血将那枚世界之石封印,让它永远的处于将碎未碎之时。”
一道身影出现在沐云的身边,他穿着玉清宗特有的紫色道袍,胸腔中插着一柄长枪,长枪刺入肉身的地方,伤口却已经诡异的愈合。
他身上的道袍早已破破烂烂,他须发皆白,虽狼狈,却难掩身上的那股仙风道骨之气。
玉清宗来援之人中,唯一一个活着的。
“你还没死?”沐云半边身子血肉模糊,虽然已经结了珈可破败的衣服下看去,伤口呈现诡异的暗红色,看起来恐怖不已。
“厉害啊。”
“这些都是你的算计吗?羽衣仙人?”
“以一城无辜生灵的命,赌一个机会。”
“我赌赢了,不是吗?”张羽衣笑道,笑得很开心。
“你知道这万年来,人间堆积了多少鬼物吗,你知道玉清宗的弟子这万年来杀死了多少鬼物吗,那是魂飞魄散啊,是没有轮回的真正死亡。”
“献祭了一座城,换来了六道的重建,这是一笔很赚的买卖。”
“我有罪,却大功于人间。”张羽衣大笑道,他是玉清宗的上任掌教,是人间上一个三千年的最强之人,是半只脚入仙人境的仙人。
他和吞噬长生物质突破的白巢不一样,他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半只脚踏入仙人境的存在。
若非对上了手持残缺帝器阴司镇狱的白巢,他也不至于会如此轻易的落败。
“所以,我也是你要牺牲的人之一吗?”沐云的脸上没有多说愤怒,只是轻轻的问道。
“不,你是自己踏进来的。”
“刚开始,我选的人是一个姓刘的散修,他将在大战来临之前,接管城门,维持我一直在努力的帮他竖立威信。”
“结果,在最后的一颗,你却跳了出来,说什么他做不好,强行接管了城门。”
“然后就是城门大开了啊,魔族屠城了吗?”
“你知道的,有些天赋异禀之人会拥有某些天赋神通,而白巢,那个倾天神殿这一世的接引使,他的天赋神通就是操纵,他能用自己的眼睛操纵他人的灵魂。”
“说起来那个被你强行取代的散修,也是姓刘,是那个被你带入南天宗的刘氏子弟的先祖,命运真是奇妙。”
“本来一切都该由我来执行的,但是后来我被一只老猴子缠住了。”
“等我千年后脱困而出的时候,你已经在走我走的路了,于是我也就顺手推舟的假你之手,行我之事。”
“不过很让人惊讶,你居然那么容易就拿到了所有的六道之灵,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当然,也有六大宗默许的缘故,他们也愿意修复轮回,却不愿去背负这个恶名。”
“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现在的你修为被废,一身道行皆无,若非这六道重铸的天地功德回馈,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说得轻描淡写,可我躲了一千年啊。”
“你本该死了的。”
“所以,我这是自找的一千两咯?”沐云小了,随后眼中杀意四射,现在的张羽衣不过是凡人一个,杀死他不过是挥手之间。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你别以为你最后的驰援和玉清宗历代前辈的战死就可以抹去我心中的怨气。”
“是怨气,不是恨意?”张羽衣笑了起来,他缓缓的拔出了那柄刺穿他胸膛的长枪,随后放到了乌云的手中。
“我赢了。”
“你可以杀了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但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
“我是大智慧者,我超然于尔等之上。”张羽衣面容温和,他完成了自己道,他自认为自己是高于众人的,包括世间所有的修行者。
“我可以不杀你,但我要你向天下人证明,神木城的罪魁祸首是你,然后你再去死,了却这桩因果。”
“反正你都活不了多久了,为何不坦然一点?”沐云嘲弄道。
“我可以死,我无惧。”
“但是我不能背这屠城的罪名,因为我等于玉清宗,玉清宗所有的底蕴都消耗在了这里,他们不能在背负这个罪名了。”
“不然玉清宗道统就会覆灭,毁于人心的贪婪。”
“失去了獠牙的野兽是最佳的猎物,特别是所有人都孤立它的时候。”
“你知道当年南天宗为什么只是舍弃你就能全身而退吗?”
“你不觉得这太过于容易了吗?”
“因为,南天宗的真名是,南天剑宗啊,而玉清宗只是玉清宗。”张羽衣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哈哈哈哈!
沐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无愧?”
“谁能无愧?”
“我不杀你,我看你是否真的无愧?”
“对你的徒弟,对那满城孤魂,你是否真的无愧?”
“你的超然是以无数冤魂,无数白骨堆砌的。”
沐云说着转身离开了。
张羽衣楞了一会,随后捡起了那柄长枪,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他已经没了修为,如今不过是一个凡人。
张羽衣慢慢的走在路上,他有点迷茫。可以说,他谋划了数千年,联合诸多高手,甚至不惜与倾天神殿合作,终于达成了自己修复六道的愿望。
他以无上魄力,以大毅力,做成了万年来,就算是无数仙人出手也没有完成的事,他本该自豪的。
可是就如同沐云说的,他真的无愧吗?
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年轻女子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脚下没停,他们的背影交错而过,一瞬间,他好似老了一丝。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收我为徒,根本就是为了你的计划,因为我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直阴之人,而且还是神木城的本土修士。”
“我开始的计划中,在最后,你会成为鬼国之主,然后在六道重建之后,取第三界而代之,合道第三界,成为未来的阴司之主。”
“抱歉,计划出了差错,他的法器成了六道的大道之器,那是合道第三界的契机。”张羽衣回过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
远方的天空中,一盏铜灯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无数法则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不断的进入它的体内,在它的表面印下一个个大道文字。
张羽衣敢说话,那盏灯突然冲天而降,对着白嫣萝飞来,随后飞进了她的体内。
而她的气息也在同一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张羽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后转身离开。
沐云的脸色有点惨败,他本就深受重伤又强行切断那盏铜灯和自己的联系,一时间内息波动。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不再需要合道第三界。
咸阳是秦国的国都。
十多年前,秦王驾崩,太子秦正即位,此后十年,大秦屯平数百万于遍观之上,虎视战乱诸国,令诸国不敢乱大秦国土。
大秦赢来了繁荣昌盛的十年。
也是六国之中,唯一不被战乱祸及的国都。
无数的剑气从山林之中飞出,飞入了一座火光冲天的村落里。
惨叫声不断的响起,一堆穿着普通衣服的骑士倒在了血泊之中,这队骑士大多有着四五十人,他们都手握锋利的兵器,却残忍的将他们挥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们都是逃窜的散兵游勇,或是被打散的乱军,或是啸聚山林的恶徒。
天下大乱,战火绵延。
一路过来,沐云一路所见,皆是白骨,所见皆是面目狰狞之徒。
他们曾遇见一伙流民,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吃饭,结果却在他的背后掏出了尖刀。
而火上大锅里煮着的,确实一个才四五岁大的骨瘦如柴的孩子。
为了活下去,大家都开始吃人了。
一条在人类中的食物链诞生了。
官兵吃起义者,吃散兵游勇,散兵游勇吃手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百姓,流民。
流民则吃那些落单的,瘦弱的孩子。
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而这些流民,都在拼了命的朝着南方的秦国而去,他们知道,秦国没有战乱,能让人吃饱。
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国屯兵百万于边关,阻拦一切妄图踏入秦国国土的人,擅闯者死。
沐云带着李小玉和白二狗从丛林中走出。
他看着满地的尸骸不发一言,李小玉也是一脸不忍,白二狗也收起了最贱的习惯。
“他们为什么要互相厮杀啊?”
“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或许是贪婪,或许是人性本恶。”沐云摇了摇头。
“沐云哥哥你能帮帮他们吗?”
“是了好多人了。”李小玉眼泪汪汪的。
沐云在重建六道的时候,由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将他们留在了鬼国之外,如今,他们正朝着远处,南州境内的秦国而去。
按照前世的历史,最后是秦国一统天下的吧?而且,如今拥有了十多年繁衍生息的秦国,更强了吧?
久经战乱,破败不堪的六国何以阻挡大秦的铁骑?
咸阳。
在这座秦国的都城之中,沐云再次见到了秦正,如今的秦国国军。
他如今三十多岁,器宇轩昂,十多年的执政让他的身上除了那股儒雅的贵公子气质,多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天子之气。
“好久不见。”沐云看着因为自己出现而愣住的秦正笑了笑。
“什么人?”
“没事,你们出去吧。”秦正挥退了被惊动的侍卫,沐云并没有隐藏自己气息。
“沐宗主,好久不见。”
“恭喜沐宗主夙愿得偿,重建六道。”秦正温和的笑道,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年轻人。
“不知道沐宗主来此,可有指示?”秦正为沐云亲手倒了一杯茶。
“想问陛下,何日起兵,一统这万里河山?”
秦正的眼中,有一道光一闪而逝:“沐宗主说笑了,如今诸国战乱,秦国能偏安一隅已是大幸,又怎么敢引火烧身?”
沐云笑了笑。
“你作为一个凡间的帝王,居然知道神木城的事情,而且你对于我的身份也了如指掌。”
“要知道在以前,我们可都是你们一生都不能深触的秘密。”
“大秦的爪牙遍布人间了吧?”
“我不信一个三十多岁的帝王,会甘心一辈子偏安一隅。”
“提醒一下陛下,下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别那么锋芒毕露。”
秦正抬起了头,他直视沐云的眼睛。
“天下兵戈已久,孤欲一统天下。”
“我需要你助我,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秦正道。
“天下一统之后,秦国皇室子弟天赋佳着可以前往任意六宗修行,但秦国国君不得修行,秦国不得传道。”沐云道。
秦正沉默,他知道这个承诺的分量,他若是答应了却又违背,秦国就得用无数鲜血承受仙人的怒火。
“六宗可以容忍一个统一人间的凡人王朝,却不能容忍一个统一人间的肆意收拢天下修道胚子的修真势力。”
“前者能让他们拥有更多有天赋的弟子,而后者,则是断他们传承。”
“好!”秦正说道,秦正说着,嘴中吐出了一个鲜血,而他的身上也冒出了一股气息,他也是一名修真者,而且已至金丹后期,只不过,在他答应的那一刻,他自废了修为。
“秦国无惧六国,可是却不一定能战胜六国阴沉在阴影中的那些鬼物。”秦正脸色苍白,沉声道。
“我会为你寻来一只军队。”沐云说着起身。
他缓缓朝着外面走去。
他没有回头,低声问道:“你统一天下为了什么,留名青史?权利?”
“世间谁人不爱权利,不喜青史留名?”秦正反问道。
“嗯。”沐云点了点头。
“孤幼年曾为质子,见众生苦历众生苦,今见白骨于野。”
沐云没有回头,离开了秦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