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那一片坟丘之地,与之前唯一的不同,便是在这片坟丘之前,又多了一个坟丘!
而这座坟丘之前,同样是一支方木,其上书‘四川宣抚使——吴璘之墓!’
是的,吴璘死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许,对于吴璘来说,自从凤翔府战败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死了!回到了利州,算是与兄弟们一同落叶归根?
他的死实际上并不算是意外,在出兵之前,吴璘便一直久病!他之所以能够率兵出征,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口精气神挺着,让他能够坚持完这一战而已!这一战他心神所受到的创伤在其一,而且,他所有的精力都在这一战之中燃光!
有遗憾么?也许是有的,但是我想,应该没有后悔!
他为了希望而死,死得其所!有着数万将士陪着他一同上路!他并不孤单!
在这片坟丘之前,数万利州儿郎尽皆卸甲,换上了白茫茫的丧服!
一名名利州军中的将领,率领着各自的部属看着这座坟墓,送别自己的统帅,也送别自己的信仰!
“令,敬大帅!”为首一将,有些僵直的手臂端起酒碗,洒落在地上!
数万儿郎,尽皆遥敬!
“传旨!”
一匹快马急奔而来,一声高喝陡然间响起!
“追赠吴璘太师、信王!谥号‘武顺’!”
有这样的评价和封赏,想来吴璘应该瞑目!不过,想想吴璘应该也并不在意,就如同在场的数万将士一般,他们对于这朝廷的旨意同样是可有可无!在他们心中,有着对大帅自己的评价,无需朝廷来赘述!
实际上,这一份封赏并不容易!
吴璘身为四川宣抚使,也是一方大员,但是,他的死在朝堂之上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甚至说,他的死让不少人露出各种各样的笑意!有鄙夷有欢喜有不屑!
也是,其他的军中将帅,大多会与朝堂之上的百官有所联系,而这吴璘脾气倔强,使得这些官员在利州兵的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们自然对吴璘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这一次宋金开战,使得现在大宋危如累卵,这些人对于吴璘更没什么好感!
甚至于,在提及追封的时候,有不少人提出了反驳的意见!
就算是赵眘也有几分犹豫!他对于吴璘,虽然不至于厌恶,可同样不算太好!凤翔府之战战败,让赵眘焦头烂额,吴璘之死,赵眘心中有悲痛却是也有怅然!
不过,在朝堂之上,史浩的一番话却是让赵眘改变了想法!
史浩并未多说,只是再度讲述了一遍吴璘的履历!
“吴璘,少年入军中御夏!建炎年间,金兵反复,其随兄长吴玠起兵抗金!绍兴元年始、继三年余,大战和尚原、死战饶凤关、御敌仙人关,屡败金兵,为保卫巴蜀一带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兄吴玠为国而战死,吴璘继承其志,绍兴十年,金兵南侵,其再度率兵死战,御金兵而保川蜀!”
“绍兴三十一年,金帝完颜亮兵分四路南侵,吴璘带病御敌,将金兵止于大散关一线而不得南下,之后金国战败,与金西路元帅徒单克宁对峙多年,彼此之间互有胜负……”
讲述完之后,史浩默然问道,“诸位同僚、陛下,吴璘为大宋征战数十载,起于兵患、死于沙场,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若其不得受封,我等如何面对天下兵马,如何面对天下人!之后,还有谁肯为大宋死战,还有谁会为朝廷尽忠!”
说完之后,他再不开口,只是当堂拜倒,为吴璘请封!
原本反对要封赏吴璘的那些人,不由得默然无语,在这些功绩的面前,他们可以辩驳,但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抹杀的!
而后,一个个拜倒,如同史浩一般,请封吴璘!
赵眘也轰然间醒悟过来!现在,封的是大宋功臣之心,封的是上下文武之心,封的是所有大宋将士之心,此刻若不能封,则皇权无威!就如同史浩所讲,吴璘这般为大宋死战之人都不能受封,那何人可以受封?大宋的数十万将士、数十万沙场儿郎,还有哪一个肯为大宋而死战?
人心不可辱!
所以,赵眘当即下旨,追封吴璘!
在大散关之内的宋军营帐之中,同样是一片雪白!立于正中的中军大帐,张浚端坐其中!
他已经端坐了三日,有对老友离去的悲怆,也有对老友的想念!尽管,这些并不重要!他以为他已经可以淡然的面对生死,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可是直到此刻他方才知晓,有些事情,在所难免!
他的面前,摆着两封手书!
其中之一便是吴璘留给他的,信笺之上,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让其善待利州兵马,给这些儿郎找到一个仪仗和依靠!
吴璘对于麾下兵卒,严厉而关爱,他实在信不过其他人!这些汉子,可以在沙场之上奋不顾身,可是面对小人的口腹蜜剑却无能为力。因此,吴璘不希望这些利州兵的儿郎落入到一个小人的手中,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留恋!
而另外的一封,却是有些意外,这一封书信,竟然是留给沈堂!
两人无缘得见,甚至,性情不同,不过,必定是有些相同的东西!从最开始对沈堂的不屑和漠视,到屡次听到张浚讲述沈堂之事,以及真正见到成都府兵马的强悍之后,吴璘对于沈堂的感官不断在改变!
在他心中,实际上对于其他地方兵马是极度不屑的!不过,成都府兵马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有这样的兵马,有这样年轻的将领能够继承他们的遗志和希望,他可以走的更安心几分!他心中的那些担忧和遗憾,也许可以有人替他来完成。
“大帅,沈堂将军的兵马已经抵达十里之外,约莫两刻钟左右便会抵达大营之中!”
毕再遇闯进营帐之中,对张浚禀告!
张浚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之中,泛起了几分波澜,而后便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