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堂也怅然说道,“当年,太祖曾言民之不易,诏令天下衙署,立碑篆曰‘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只可惜,现在为官者,已经大多都忘了!”
一时间,二人沉默无语!吏治、吏治,何其艰难,民见官以父母待之,官见民却以羔羊待之……
很快,随着史浩以及沈堂二人的发力,各司查证的力度愈加之大,甚至到了最后,连沈堂和史浩也不得不停止了下来。无他,若是尽皆以律令去严查,这满堂文武恐怕剩不下十之一二,这样的结果,让人无奈而又愤怒。
他们自然是不介意得罪人的,只是,有些事情实在非人力所能及。
一查到底,说来容易,可是不要说史浩与沈堂,就算是赵眘又如何能够做到?或者,哪怕赵眘真的将所有人都查了,可真的按照法度去办?到时候,这大宋的天下,还能剩下几个官儿?
愤怒却又无奈,这是沈堂二人的真实感受。
只是,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先行将其中牵连人命的捡拔出来,其余者徐徐图之!
看着手中的奏报,沈堂长叹说道,“现在的大宋,就如同一个生了病的人,快刀斩乱麻,想要一下子将所有病症去除,带走的不仅是病症,还有大宋的国运。这样说虽然有些不妥,可却是现实。唯有徐徐图之,先行保命,然后再逐步而为方可。”
“给陆风传信,汴京路内,所有州府县郡尽皆查看一遍!”沈堂缓缓说道。
一旁的亲卫赶忙应命!
如果说其他地方尽皆牵连甚广难以断根,可是新生的汴京路却是可以先行动手,首先,汴京路官吏、乡绅之间勾连不多,其次,各级官吏根基尚浅,只要查实了,他可以直接上禀赵眘快刀斩乱麻,却也无需与临安这里这般左右为难。
又将那名录看了一遍,随后沈堂取笔勾勒了几个名姓,并交给身旁亲卫。
“将此交给史相!”
明日朝堂之上,便会以这几家查证之事参奏,这几家之人在城外田庄勾连官府、残害百姓,哪怕现在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查实,可是,牵扯到的百姓性命便有十数条之多。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而且,虽然沈堂只是随意勾勒了几笔,但是这几笔之下不仅代表着几家高门府第,更是牵扯到数地州县官府,可谓已经是不可小觑,若是再多,恐怕就要将对方逼得急了。而且,也不要想着因为这种事情便能够彻底将对方踩死。
百姓命贱,尤其是在这些高门大户的眼中,甚至不如案板上的牛羊,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他们又何曾会放在眼中?尽管现在都查了实证,可是,想来这些人会将罪责推到下人的头上。哪怕赵眘,也只能下旨略作申斥而已,想要直接让这些人伏法,却是还差得远。
不过,沈堂也并不急切,待到这一步走下去之后,对方动的会更多,暴露出来的自然也会更多,届时一步步挖下去,早晚将这些人彻底挖出来。相对于这些事情,对于各家生意上的事情,沈堂也早就开始动手了。
相比朝堂上的争斗,生意上的事情沈堂几乎无所顾忌。
这些高门府第,出了这临安城,还不是任由拿捏?
虽然说商贾低贱,可是这些生意却也是这些门第的根子和命脉,任何时候都不能没了钱,直接掐断了他们这些命脉,他们若是不急得跳脚,那才是怪事儿。
昌国公府上,各府的众人汇聚。
尽管今日所有人心情都不是太好,可是当进入昌国公府,看到那破破烂烂的门户之时,依旧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次沈堂虽然未曾亲自前来,可是下边儿亲卫办事儿还算牢靠,将那门户砸的比上一次更为严重,就算毗邻的门房之类都尽皆被砸了,几乎整个昌国公府的前院儿,都是一片狼藉。
因为前厅也受到了牵连,所以众人只能到一处偏厅汇聚吃茶。
高柄坐在首位,脸色铁青一片,短短几日,他被沈堂连着砸了两次府邸,不仅在同僚的面前丢光了颜面,就算是在这些老亲的面前也着实难堪。而且,一众老亲故旧虽然聚在一块儿,但是平日间,自然也有一些矛盾,所以,未必不会有几个看笑话的掺杂在其中。
“昌国公,咱们这茶也吃了三五盏了,一众老兄弟过来也都不是为了喝茶而来的,还是商议商议对策吧!”黄秛先行开口。
那些城外庄户,查的第一个就是黄家的,本来黄秛也并未太过担心,黄家的田庄在余杭一带,而那余杭知县本就是黄家的门生,哪怕去查,有着当地官府帮着遮掩,难道还能查得出来不成?
而且,那衙门上下,从知县到小吏,哪一个没有得到过黄家恩惠?这等事情,会不主动帮着黄家遮掩?
要说黄秛想的也不错,这衙门拿钱办事儿与人消灾,再者说,黄家得力,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分润,说白了大家伙儿是一个绳上的蚂蚱,哪个坏了事,其他人都会被牵扯进去。于是,得到了黄秛传话之后,面对朝廷各司来查,衙门可谓是难得的拧成一股绳。
总起来就是三个原则,第一,好吃好喝的伺候!第二,该塞银子塞银子!第三,问及什么事情,一问三不知。
想要查文书?那还不好办?这些衙门中的人也不是傻子,如果能够从文书上看出来善恶是非,那未免太简单了一些,直接拿出来让你查就是了。
至于想要问询苦主?那不好意思,这衙门也不是牢房,谁知道那苦主去哪儿了?
总之,想要查到什么证据,简直是痴心妄想。
事情也很顺利,来查问的人,该享受的享受了,该拿的也拿了,该查的也查了,正常来说,也就该走了不是?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谁还不留下三分薄面?
可是,让衙门惊愕的是,这些人办事不讲义气啊,先头刚刚收了银子,转头那知县便是直接被刑部拿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这一次面对的不是普通衙门,而是专门拿人办案的三司,对于县衙这个级别,甚至都不需要经过朝廷,直接便可以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