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永远是呈现为倒三角的模式,少部分人拥有着大量的财富,这在任何时代都如此,只不过古代更甚而已。
百姓是什么?都说朝廷的地方官是代朝廷守牧一方,可是不要忘了,只有牲畜才会用‘牧’这个字。
而对于高门大户和朝廷,百姓便是被牧守的羔羊而已,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都是如此,而且,至少在时代的局限性之下,想要改变也无法做到。
所以,所谓大宋的富贵,对于百姓来说,也只是对比其他朝代,可能略微好了一些而已。
能够不被饿死,勉强吃的上饭,这便是百姓口中的好日子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如同当年沈堂在山阴遇到的灾民,如同西北五路遭遇到水害,遇到这种情况,不要说什么卖儿卖女,就算是易子相食也不是戏言。
而这些青楼暗馆便是寻这样的主家,用低廉的价格将这些良家女采买来。
只是,哪怕价格再低廉,一则终归需要花费银子,二则除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否则,有多少人会忍心将女儿卖了青楼?所以,货源很难保证。所以,就需要寻找其他的货源,比如说,一些孤儿寡母之家、一些失去了任何防护力量的小门小户……
而什么样的家会变成这样?除了各种意外,便是家中男丁被征调从军,家中只剩下孤寡。
一个家庭的力量被剥离出来,汇聚到一起成为国家的脊梁为国征战厮杀,可是,这个家庭却成为了被欺压、被掠夺的对象,这是极为残酷的事情,却也是一种现实。
这件事情,实际上最初是沈堂察觉的。
每一场大战都会产生无数孤儿寡母,沈堂无法兼顾所有人,甚至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因此,也只能是尽可能让他们所有人的抚恤,尽可能交到这些孤儿寡母手中,并且略微给与照顾而已。
那些中高级的将校且不说,大多数普通的兵卒抚恤,一般是由兵部按照阵亡、伤残等拟定了名录,而后户部将这部分银两划拨到各地由地方郡县分发到家眷的手中。最开始,沈堂并未关注到这一步,因为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而且还是一个极为繁琐的过程。
不过,随着暗夜阁的壮大,沈堂体恤这些跟随自己战死的兵卒,所以,开始让一部分暗夜阁的力量,尽可能关注一下这些家眷,若是有可能,会给与一些帮助。正是因此,使得沈堂竟是发现了这样一个令人怒火冲天的事情。
沈堂下令,让暗夜阁查证,随着查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沈堂也愈加愤怒。
大宋儿郎为国死战,可是他们死后,家眷却不能得到这个国家的保护,这是时代的错误,也是所有掌权者的错误。
震怒之下,沈堂将不少牵扯到其中的人尽皆暗杀。死的这些人,有各地泼皮、有高门大户的豪奴、甚至有各级别的官员小吏。而就在前一段时间,暗夜阁追查到最后,发现这种事情大多都与不少高门大户有关联。
想要将这些高门大户铲除,容易却也不容易。至少,哪怕以沈堂现在的势力,也根本做不到。所以,趁着这次赵眘想要对旧臣动手,沈堂直接借刀杀人,让刘珙直接挑破了此事。这种事情,如果是暗中爆出来,赵眘第一选择便会压下去,可只要爆出来,那就再无任何回转之路。
因为,赵眘是必定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而之所以让刘珙参奏,其一是刘珙现在权值枢密院,执掌兵事,参奏此事顺理成章。其二,便是沈堂不想让自己和此事牵连上。
朝会散去,文武百官尽皆离开大殿,至于沈堂所说的辞官之事,赵眘理都未曾理会。开什么玩笑?辞官?除非朕得了失心疯。
众臣离开皇宫之后,没有如同之前那般宣化,每个人都沉默无言,不少人互相打着眼色。
这件事情被爆出,那接下来定然是雷霆之怒,该如何应对?尤其是旧臣一脉,虽然高柄等人不可能亲自参与这种事情,可是却也很清楚,自家与这样的产业可是有着不少关系。
这和那些侵夺土地还不一样,侵夺土地同样恶劣,但是要想以这样的事情直接针对他们,却无法做到。毕竟,一些人命算什么?
可是,这次却不同。
这次的事情不仅涉及到人命,还涉及到大宋百万将士,皇帝必定会下狠手惩治其中几个,否则,无法给各地兵马交代。
要说对于这些兵卒,不仅文人看不上,这些高门大户也看不上。只不过是一些贼配军而已,狗一般的人物?算得了什么?一个两个的,就算是杀了又能如何?甚至,让他们来给自己看门户,自己都嫌脏。
只不过,兵卒地位低不假,他们不被重视也不假,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忽略数十万将士的想法,哪怕皇帝也不能。
如果是普通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回的事情,如果有人将自家跟此事联系起来,都不需要皇家开口,数十万将士就会置他们于死地,而且,哪怕是死光了也绝对不会有人为他们报仇。
高柄脸色极为难看,今日不仅折损了一个韩诚,而且还摊上了大事,现在的形势,有些不妙啊。
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给其余人打了个眼色,一众人等尽皆跟着高柄朝着昌国公府而去。
沈堂与刘珙二人缓缓踱步,好半晌,刘珙叹声说道,“这一次,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沈堂神色平静,“既然这些人该死,我们又何必吝啬推他们一把?都说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在我看来,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这便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略作沉默,沈堂缓缓说道,“这些年,在我麾下战死的儿郎不知多少,他们战死,我悲伤却并不遗憾,为国而死,他们死得其所。可是,他们的家眷受辱、受死,却是我们所有人的错误。为了此事,哪怕这燕国公的爵位不要,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