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今日的赵眘的确是比往日欣喜,哪怕已经坐到了龙椅之上,嘴角都是微微向上勾勒着,很显然,自己有了孙子这件事情,依旧徘徊在他的心中。
甚至,沈堂有理由怀疑,最开始那几个小官儿的奏报,赵眘恐怕根本都未曾听到耳中,只是满脸笑着点了点头……
“臣礼部员外郎高英,有本要奏。”
“恭王产子,此不仅是添子之喜,更是吾大宋传承之喜,身为陛下皇孙,不该让陛下无法享天伦之乐,臣请陛下下旨,准恭王回返临安,一则让陛下得享天伦,二则保的陛下传续安危……”
沈堂本也是昏昏欲睡的,昨日在赵灵府上停留的太晚,直到半夜时分方才回去,不过,此刻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便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先行朝着这高英看了看,对于此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在为谁说话。
不过,这也不难猜,这满朝文武,谁说话都不是白说的,必定是因为利益,那么,他说话之后谁能够得到利益?无外乎是远在重庆府的恭王罢了。
恭王想返回临安么?要说现在恭王的日子实际上过的不错,虽然没有在赵眘的身边,可也是大权在握还有开府之权,天高皇帝远,当一个土皇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话也要分怎么去说。远离赵眘,就意味着远离皇位,身为皇帝的嫡子,会对皇帝这个位置没有想法么?必定有想法,这是刻在基因里边儿的天赋。
虽说一个三皇子,从名份上低于大哥、低于二哥,但是反过来想,整个大宋数千万百姓,能有资格窥视那个位置的也不过是三个人,而他便是其中之一,这几率不是大多了么?再说,哪怕赵惇不想,就凭那李凤娘的心思,会对皇后的位置没有想法?
作为一个女人,望子成龙同样是刻在基因里的,哪怕之前李凤娘没有这种想法,可是,自己是皇帝长孙的老娘,当李凤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皇帝那个位置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历来嫡长孙,怎么就不能继承皇位?
现在自己的儿子是皇帝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孙子,这还不够么?尽管这个嫡字不那么纯粹,可让它变得纯粹不就行了?至于怎样便纯粹,望夫成龙啊!自己的丈夫也有窥视那个位置的资格,只要让自己丈夫坐上去,将来自己儿子坐上去,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以李凤娘的性子,在那个幼儿诞生的一刻,她就能够捋顺这些,并很快转换思路。
所以,这礼部的小官儿,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皇子赵惇的人。当然,还有一丝可能,便是赵眘的代言人。要说现在朝堂上,赵眘的人并不算少,可是,他作为皇帝,哪怕再吃顿,也知道此事很可能引来波澜,甚至是自己人的反对也不稀奇。
因此,反而不适合动用沈堂、史浩这些人,让一个小官儿先探探路,未必不是赵眘的打算。
只朝着这小官儿看了两眼,沈堂就收回了目光,甚至是再度微微闭上了眸子。
不管他到底是谁的人,身为先锋就要有先锋的觉悟,不管他说的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他这个先锋是必定要阵亡的。
而且,他所说的话,也并不妥当。什么叫存续安危?什么叫传承之喜?你把太子放在什么位置?哪怕太子是个面疙瘩,哪怕太子到最后真的不能继承皇位,可是至少现在弄死一个小官儿也是轻而易举。
“放肆、荒谬!”
瞧瞧,这不就来了?沈堂都不用去看,只听这说话的语气,便知道是哪一个,在这时候,毫不避讳的站在太子赵愭身边的就只能是一个人,那便是太子少傅叶衡、叶梦锡。
在他成为太子少傅的那一天,他的身上便刻上了赵愭的记号。
他最好的前程,便是能够帮着太子继位,届时,凭着太子在潜邸的交情,朝堂上自然有他的位置,否则的话,哪怕他举大旗直接犯了赵愭,新皇继位他也不会有太重要的位置,毕竟,哪个皇帝会重用一个反贼?哪怕任用,也只是暂时的诏安,相信我,皇帝不仅防备着,而且只要有机会就会下死手将其干掉。
因此,哪怕满朝文武任何一个人都不明面上投靠了太子,他却是太子的铁杆。
这小官儿的话如果是对恭王有利,那便是对太子的不利,身为太子铁杆,叶衡是必须要站出来的,而且还要干净利落的将这股歪风邪气打下去,以此来震慑……
“陛下天子位、太子储君位,陛下贤明、太子仁孝,你口口声声称存续安危,将陛下置于何处、将太子置于何处,此等祸国殃民之言,如何敢出口?陛下以仁孝治天下,难道恭王在外就不能尽孝?尽孝之事,在心而不在迹,若是想尽孝,在万里之外亦可,若是不想尽孝,近在咫尺又如何?”
“另则,陛下如今殚精竭虑,为我大宋谋万世之根基,如何会因其余事情而分心?”
“你这般出言,是否觉得陛下是为顾念他事而枉费国事之昏君?”
“你这等奸佞贼子,本官羞于你同殿为臣。”
一顿狂喷之后,他朝着赵眘行礼,“陛下,恭王有子,臣等自当恭贺,可是却有这等费仲、尤浑之奸佞妄图以此事迷惑陛下,使陛下忘国忘民,陛下当严惩而正朝纲、立天下。”
赵眘的脸狠狠的抽动一二,怎么就费仲、尤浑都出来了?是不是朕要是不答应你的话,那朕就是商纣王了?你这个老夫子,不是好人啊。
见到赵眘不开口,叶衡一撩袍子直接拜倒在地,“请陛下严正视听,除此奸佞。”
赵眘咬了咬牙,这王八蛋,是一点儿面儿都不给老子留啊。
狠狠的瞪了叶衡好几眼,随后他方才不爽的说道,“礼部员外郎高英,罚俸三月、降为礼部主事。”
“陛下圣明!”叶衡再拜,而后站起身来,不过,他并未回班,而是继续拱手行礼说道,“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