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沈堂有着顶尖的爵位,还掌控着整个朝廷最精锐的兵马,任何一个皇帝也会睡不着。而沈堂,恐怕也会有了别的心思。
谁都想坐一坐那个位置,沈堂也是人。
尤其是,现在的沈堂可是还不到而立之年。
如果年岁已经很大了,那可能也就不愿意继续折腾了,毕竟,就算是当了皇帝又能如何,也坐不了几年了,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可是,一个正值壮年的还掌控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的人,会不在意这个皇位,赵昚自己都不相信。
想当年,太祖有一个赵普就能够黄袍加身。
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沈堂的麾下,会跳出来多少赵普?
一个王朝延续的久了,顶层的结构也就基本固定了,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普通人基本上没有踏上顶层的机会。
而从龙之功,历来便是大功,而且还是给子孙后代一下子赚足了百年风光,会有多少人去试一试?
所以,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哪怕沈堂没有想法,他麾下的那些人也绝对会有想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当年的太祖与周世宗柴荣之间,难道不是君贤臣忠么?甚至哪怕是在陈桥驿的时候,难道太祖就真的不忠诚大周的江山了?这也未必!
兄弟们都是跟着你混的,哪怕你不想当皇帝,可是兄弟们难道就不想封妻荫子,就不想当宰相、尚书?所以,你上也要上,不上也要上。
赵昚就这样呆愣愣的坐了许久,因为,赵愭的话,直接掀翻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赵愭见此,心中暗暗欢喜,他赶忙说道,“父皇,不如你北巡开封。”
“父皇与燕国公之间情意非凡,再者说还有小姑姑在,只要父皇能够无恙,燕国公定然会忠于父皇,也会忠于大宋江山。”
“哪怕是这临安易手,哪怕有乱臣贼子跳出来,也不过是一时的跳梁小丑而已,届时,父皇有燕国公相助,岂不是能够轻易横扫天下?”
赵昚闻言,却是不由得轻叹并苦笑一声。
“哎,若是能够如此,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可是,朕为皇帝,却是走不出这皇城啊。”
“这是为何?”赵愭不解的相问。
“其一便是在你皇祖父的身上。”赵昚平静的开口。
“有你皇祖父在,若是父皇真的在这时候离开了临安,那他便可以继续选出人来继位皇帝,到时候,这便是正统之位,哪怕朕想反复,也少不了一个乱臣贼子之名。”
赵昚的话也很明白,他和其他的皇帝不一样。
其他的皇帝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我直接带着朝臣跑了,反正我也是正统,只要有人能够顶我,等我回来一切恢复正常,其他的人对于这种事儿没有解释权。
可现在,他若是离开,解释权就成了赵构的,他这个皇帝没有唯一的解释权。到时候,新继位的皇帝有其他人以及赵构支持,就拥有正统和法理性,他赵昚若是想要杀回来,哪怕能回来,也会落下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哪怕李世民,虽然是天可汗,可也被骂了几千年。
他赵昚又能如何。
“除此之外,你乔装打扮暗中离开,自然是容易做到。但是,朕想要离开这皇宫却不易。”赵昚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皇帝在这座皇宫之中才是皇帝,一旦离开了这座皇宫,也就不是皇帝了。你以为,那些人会任由朕轻易离开临安前往开封府么?”
赵愭一怔,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与后世不一样,后世有照片、视频有各种渠道,百姓可以知晓统治者的名姓、照片等一切消息。
可现在,至少有九成九以上的百姓,根本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模样。
皇帝,只是文武百官的皇帝。
在这座皇宫中,皇帝的话便是圣旨,出了这座皇宫,一个小吏就能够将你缉拿起来办个死罪。
真以为是什么皇权天授、上天之子?一刀下去,皇帝可也是能驾崩的。所以,现在的赵昚,不能走,也走不掉。
赵昚站起身,来到赵愭身旁。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轻声说到,“如今朕遭遇大劫,唯一的指望便是在你的身上。”
“你所言,朕明白,也懂得。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稳妥的路。毕竟,除了汴京之外,朕也想不到哪里还能如此安稳。”
赵昚又呆呆的站立了半晌,而后轻声说到,“若是沈堂能够辅佐你,那你切记,不可对其生疑,沈堂的秉性,只要你善待他,他便会不忍。而这个不忍,就足够了。”
“若是……若是事不可为,你便求道你小姑姑面前,只求保命,留下血脉即可。沈堂重情,有你小姑姑在,他哪怕真的……也绝不会将事情做绝。总之,一切顺其自然便是了。”
“只可惜,这大宋江山传承近二百年,如今却是在朕手中遭难,待到朕驾崩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太祖他老人家。”
赵昚感叹了一句,随后面色再度恢复了平静。
“好了,便如此吧。”赵昚淡淡的说到,“你立即回去准备,另外,你离开,太子妃钱氏却不能离开,否则便会被其他人察觉,反倒是会让你在路途之上产生危险。不过,你也无须太过担忧。”
“哪怕真的到了最后关头,朕也有把握能够保她一命,届时自会遣人将她送到开封与你相聚。而且,她终究是怀着咱们赵家的骨肉,朕不会置之不理。”
“此事,你无须与她分说,只说朕有密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便罢。”
“明日你就不必再来见朕了,朕会给皇城司下令,让他们将你撬装送出皇宫,而后护送你一路前往开封府。”
赵愭闻言,再度泣不成声。
他伏在地上,泣声说到,“儿臣不孝,不能助父皇平定国乱。父皇有命,儿臣自不敢不从。明日,儿臣立即北去,只待燕国公归来,便会立即引他前来护卫父皇,父皇留在临安,万请保重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