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
从黄泥镇去旮旯村的环山路上多了两个人影,尽管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看起来还是歪歪斜斜的。
“完了三炮,我这二十多年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田有德拎着酒瓶子晃晃荡荡,一会儿从路左边跌宕到路右边,一会儿又从路右边拐到路左边。
好几次差点摔到山崖子底下去,幸亏郑三炮扶住了他。
“老哥哥,刺激不刺激?你现在跟兄弟我是拴在一条绳子的蚂蚱。哈哈哈,以前老子一个人憋在心里不敢跟别人说。现在好了,咱们老哥俩总算坦诚相见了。”
“去你的大头鬼,你个唯利是图的奸商,跟老子怎么比?”田有德推开郑三炮。
“可拉倒吧你,要不是丁小虎,旮旯村多少人食不果腹?扶贫款都特么落到你和丑鬼杨万春的口袋里,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郑三炮算是彻底放开了,这要是换到以前,很多话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跟郑三炮说的。
平时大家心照不宣,点到为止。
听他这么说,田有德突然坐到地上,抱住脑袋哭了起来。
郑三炮叹了口气,从腰里面解下一条棉布袋子,张开袋子口倒腾了几下:“老东西,这玩意真不是鸦片?我怎么瞧着黑乎乎的瘆得慌呢。”
田有德止住悲声,他也从腰带上解下一条同样的棉布口袋,手伸进去摸出个鹌鹑蛋大小的黑果子,在手里颠了几下说:“赚钱玩女人老子比不上你,庄稼地里的活儿你小子差得远了。这玩意百分之百不是鸦片,鸦片烟我见得多了。”
“那你说它是什么东西?真的如那个外国女人所说,是他们培育出来的新型烟草?”郑三炮挨着田有德坐了下来,喝了口酒之后问田有德。
田有德把黑果子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烟草确实是烟草,就是跟我以前种过的烟草不大一样。”
“能一样吗?你以前捣鼓的都是国内土生土长的破玩意儿,香烟分国烟外烟,别以为老子不懂。”郑三炮很不屑地回答道。
田有德把黑果果重新掂量了几下:“我就担心那个安啥玩意儿的外国女人没按好心,这果果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种,为啥偏偏要种到豁子拐去?两袋小果子给了这么多钱,巴掌大点的地头值不了这么多呀。”
郑三炮又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可是被人家拍了小电影,如果不答应的话,他们就把小电影放到网上去。
这年头自媒体渗透到各行各业,被郑勇看见了还不得活撕了他?
没办法,他咕嘟咕嘟喝掉两大口白酒,把心一横随他去吧:“管它麻的青胖咸鸭蛋,只要确定不是毒品,给那娘儿们种一次能什么关系?”
“毒品肯定不是毒品,以我四十五年庄稼地里干活的经验,这点把握手里面还是有的。我就是担心姓安的给咱的钱来路不正,别到时候摊上大事情,咱老哥儿俩吃不了兜着走。”
田有德的眉毛拧成了结,他盘算着仕途算是完了,可是这张老脸不能丢啊。
见田有德说得如此肯定,郑三炮的脸上闪过一丝破釜沉舟般的的奸笑:“有把握咱就替她干一票,没准儿干得好,那娘儿们主动投怀送抱。”
“拉倒吧你,三炮我警告你,咱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玩大发了。趁早收手,我反正孤家寡人没啥怕的,你可是有儿有女当爷爷的人。”
“收手?上了钱万两这条贼船,你说收手就能收了?”郑三炮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咋了?你刚才说小凤那事也是钱万两捣的鬼,到底什么情况?”田有德想起郑三炮在天成集团里跟他说过的话,当时因为害怕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郑三炮把空酒瓶子抛下悬崖,他掏出香烟自己先点了一根,随后把烟盒子丢个田有德说:“有德啊,这事可不能到处乱说。丁家小崽子的脾气你是清楚的,他要是知道郑强瞒着小凤的事情没告诉他,不得拆了我们家老三的骨头?”
“钱万两的势力你是见识过了,假仁假义笑里藏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虽说丁家小虎现在赚了不少钱,还跟李断眉和市林业局搭上了关系。但是跟天成集团比起来,那可是差得远呐。”
“你知道镇北骡马市的吴铁匠吗?”郑三炮直勾勾地望着田有德,一只手手掌并拢,贴在脖子上往横里划了一下接着说:“咔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可能吧?”田有德大惊:“他钱万两再狠,还敢动刀子杀人?”
“杀个把人算个屁,别看那家伙斯斯文文戴副金丝边眼镜,落在他身上的人命不止五条。”
郑三炮越说越怕,他在生意场上跌打滚爬二十多年,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知道不少。
同样做木制品生意,钱万两只比他大三岁,真实的文化水平小学都没毕业。他一个半文盲小木匠,能在几十年里打造出如此庞大的天成集团,黑白两道的势力绝对不会简单。
“现在又多了个安吉丽娜西洋妞,那妞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我怀疑她不是真正的大金主,背后的人大有来头。”
听郑三炮说了这么多,田有德也开始胆战心惊:“三炮啊,摊上这么大麻烦总得留条后路啊。要不成立护村队,就像当年打东洋鬼那样。”
“得了把田有德,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有枪有炮村民们一条心,还有丁家五虎领着大家伙儿一起干……”
说到这里,郑三炮忽然停了下来。田有德和他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说出了丁小虎的名字。
“对啊,老丁家的人天生爱当出头鸟。”
“成立护村队,让丁家小崽子给咱看家护院。”
两个老家伙抚掌大笑。
叼着香烟大踏步往前走。
刚刚走出百来步远,背后有个大个子老外追了上来。
“嗨,谁扔的玻璃瓶?你们必须说对不起,不然的话我会对你们不客气。”
华夏语生硬得很,个子将近两米,背着一米多高的登山包。金毛蓝眼高鼻梁,挥舞着登山杖手舞足蹈。
田有德乐了,他冲着郑三炮扬扬脑袋,一边撸袖子一边说:“邪了门,尽遇到死老外。”
受了一整天的气,郑三炮早就憋不住了,大手一挥喊道:“咱的地盘怕他个屌,并肩子弄残他算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