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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坐得起马车的人家,当然是有些家底的。

哪怕自己没学过,也知道一开始学琴不容易。

他连连摇头:“还好是在路上,声音不大,不然可真不好受。”

陈二树便应道:“我们也是怕吵着人,这才在路上练琴。”

他们之前压根没空闲,哪里是怕吵着别人。

不过陈小桑暗暗庆幸,还好沈大郎在客栈时没想弹琴,不然客人们非得找上门。

到时候沈大郎被打击到,一蹶不振可怎么办。

男子起了心思,低声问陈二树:“你家是在哪儿请的乐师啊,我听着他弹得挺好。”

陈二树没想好该如何应话。

陈小桑探头过去应道:“从县衙请出来的。”

男子扭头一看,丫头被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被逗乐了:“县衙的乐师都被你们请出来了,你们家很不一般呐?”

“还行吧。”陈小桑老气横秋应道。

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小桑和陈二树,见他们穿着虽然都是棉布,被子看着也像是棉布的,可却有三辆马车。

最大的马车还很豪华。

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家。

他态度越发好起来,满脸带笑问陈二树:“这位兄弟是去哪儿呐?”

陈二树便道:“去看亲戚。”

出门在外,不认识的人来打探这种事,他便留个心眼。

男子一听便知道陈二树避讳他。

男子笑了笑,便不隐瞒:“我听着你家那位乐师弹琴极好,想让我孩子跟着学琴,不知兄弟可愿意?”

陈二树哪里知道陈子都愿不愿意。

不等他回答,陈小桑先笑呵呵问男子了:“你家孩子多大呀?”

“虚岁七岁。”男子笑道。

七岁呀。

陈小桑满脸为难:“这么小就要学琴了?”

“不小了,别家五六岁便能独自抚琴了。我家也是一直没遇着好的乐师,今日才算找着了。”

男子很有诚意:“我可以付束修的。”

陈小桑凑近陈二树耳边小声嘀咕:“这个事儿得问问子都哥。”

陈二树也觉得小桑说的有道理,便跟男子说了。

男子当然等着了。

陈小桑松开被子,等马车停下后便跑到前头的马车,让车夫停下后,爬进去,跟陈子都说了这事儿。

陈子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教不教。”

陈小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那人说给束修。”

“我是缺钱的人嘛?”陈子都豪气道:“怎么说我也是七品官员,能为了那点束修折腰么?”

一个沈大郎已经快让他疯了,再来个小孩子,他一条老命还不得折在这儿呐?

陈小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又要往外爬,却被陈子都一把抓住。

“小桑啊,你留下来陪陪我成不?”陈子都苦着脸问她。

陈小桑当然不愿意。

她是疯了么,干嘛要在这儿遭受沈大郎的魔音入耳?

当然,她不能当着沈大郎的面落他的脸,于是陈小桑道:“不行呀,我要去回话,说你不能教他的孩子。”

“这事儿我去说就成了,你在这儿歇着吧。”陈子都把陈小桑压在软垫上,自己弯腰就要往外走。

陈小桑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他们又不认识你,你一见面就回绝别人多不好呀,还是我去吧,子都哥你不要露面了。”

瞅着他们两人谦让,沈大郎帮着陈小桑劝陈子都:“还是让小桑去吧。”

陈子都:“......”

陈小桑一溜烟跑出马车,一点不停歇往后头跑。

陈子都羡慕得都要流眼泪了。

扭头对上沈大郎询问的眼神,他顿了顿,委屈道:“我也想陈二树了。”

沈大郎:“......”

于是难听的琴声一直到他们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才停。

陈子都被折磨了一下午后,晚上再次睡不着,还耳鸣,头又痛。

不知怎么的,腰也痛得厉害。

陈小桑帮着他这儿按按,那儿按按,把他头上腰上都扎了针。

这回陈小桑可算懂了陈子都的不容易。

她安慰陈子都:“子都哥,难为你了。”

陈子都红了眼眶。

他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些委屈。”陈子都很难受。

因为这会儿他的上衣还被陈小桑给脱了。

原本他不乐意的,陈小桑非说要扎针才能好。

他看她帮他脱衣服时那双眼发光的模样,很怀疑。

总觉得自己在陈小桑眼里,就是个练习扎针的草人。

想到这儿,他更心酸了。

堂堂陈家少爷,多么高贵。

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还得袒胸露背让一个小丫头拿着针扎来扎去......

这要是让京城那群人知道了,他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了。

陈小桑安慰他:“以后受的委屈还多着呢,这不算什么。”

陈子都磨牙:“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气我呐?”

“我气你干嘛呀?”陈小桑很真诚:“等你经历多了,再回想这些困难,便觉得不值一提了。”

陈子都嘲讽:“你才多大啊,还能懂这些道理?”

“我懂呀。”陈小桑给他举例子:“小时候我吃的鸡蛋掉地上了,我可难受了。可是现在,我连肉掉到地上都不会多难过。”

陈子都:“......那是因为你家日子好过了。”

跟她说的道理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陈小桑摆摆手:“不重要不重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她这一世的经历还太少了,没法想出一个合适的例子。

被她这么一打岔,陈子都也好受多了。

不过身子的难受更明显了。

他苦着脸:“我怎么还有点犯恶心呢?”

“今儿噪音听太多了,总归会难受些的。”陈小桑安慰他:“我二哥去买药了,很快会回来,一会儿煎药给你喝了就好了。”

“什么是噪音?”陈子都疑惑。

陈小桑想也不想道:“跟大郎哥弹琴一样难听的声音都叫噪音。”

陈子都想想,竟然觉得很贴切。

他连连点头:“是难听,太难听了!”

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的沈大郎:“......”

他觉得自己现在进去不太好,扭头就要走。

才一转身,便见一个只到他腰的小男嚣张地瞅着他:“你就是那个有好琴师教音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