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容她逃跑?
铁小虎探手抓住双肩包顶上的提把,仝小芹来不及刹车,被铁小虎凭空拖移过来。
“哈哈哈,把小虎哥当成空气是不是?”
“啊啊啊,臭骗子放手,再不放我喊人啦。”
“喊啊喊啊,要不要我去把你们教导主任喊过来?”
“走开,别碰我。”
小丫头倔得很,使劲挣扎,差点扭伤铁小虎的手指头。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狮子大开口,连个理由都没有吗?”
铁小虎火了,扳过仝小芹抡拳便打。
“你打你打。”
拳风震得仝小芹的刘海微微一颤,拳头都快挨到她的眼睫毛了,仝小芹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了个去。”铁小虎紧急撤回,再晚零点零一秒钟,非把她的鼻梁砸碎不可。
软硬不吃,实在拿她没有办法,铁小虎怒哼一声,转身便走。
走出去十来步,身后传来“嘤嘤嘤嘤”的哭泣声。
仝小芹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放生痛哭。
哭得那个牵肠扯肚,心肝肺好像被人揪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揉。
铁小虎躲到大树后面,足足听她哭了半个多小时。
“仝小芹,你已经没有爹了。你一定要振作,要是不振作,你娘也会病死的。呜呜呜,不要娘死,我要找娘。呜呜呜,我要接娘回家……”
仝小芹抡着小拳头,歇斯底里地边哭边说。
铁小虎实在听不下去,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被仝小芹的哭声轰烂。
“哭够了吗?哭够了带我去找你娘。”
铁小虎从大树背后走出来,戳了戳仝小芹的书包。
“不要你管,你走开。”
“我走开就没有人陪你啦,你不是要接你娘回家吗?我陪你一起去接。”
铁小虎耐着性子哄她,使尽浑身解数,仝小芹就是不理不睬。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铁小虎折了片树叶含在嘴里,吹着沧海一声笑的调子,总算让仝小芹张开了口。
她说精神病医院通知她去给她妈妈交抢救治疗费,还掏出手机给铁小虎看。
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通过手机短信息发送过来的,用黑括弧标明了精神病医院。
内容是:亲爱的病人家鼠您们好,病人昨晚九点钟病情加重,出现休课。已与今晨转送去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治疗。请将抢救医疗费十万元转账至某某某账户,否则病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我没骗你,我要十万块钱救我娘。”
铁小虎乐了:“给了十万块钱就能救你娘了?”
仝小芹一个劲的点头,她的眼眶又变红了,泪珠子在眼眶里转圈圈:“求求你救救我娘。等我长大了,一定把钱还给你。”
“长大了才能……”原想跟她开几句玩笑,没料到仝小芹的眼泪说掉就掉,铁小虎赶忙扶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傻丫头你上当啦,这个短消息根本就不是医院发给你的。你娘没事,她好好的等着你去看她呢。”
太明显了,一条短消息两处出错。铁小虎指给她看:家属写成了“家鼠”,休克变成了“休课”。
除了错别字之外,电话号码也有问题。这条短信息从何而来,铁小虎心里有数。为了不给仝小芹的心理增加负担,他没有过多解说。
“我娘真的没事?”
“你娘在哪家医院?学都逃了,小虎哥带你看看她去。”
仝小芹说,她娘住在清江市普济医院精神病科。已经五十三天没有见到她娘,尽管每个星期天,她都会去普济医院。
铁小虎很快便发现,这个倔强的小丫头看起来倔强,当你真正接近她的时候,却是比她的声音更加稚嫩。
中巴车还没有开出大青山,仝小芹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的睡姿实在不敢恭维,起初抱着书包靠在椅背上睡,没到五分钟,就倒在铁小虎的肩膀上磨起牙来。
“咯吱吱咯吱吱”
这声音太渗人了,以至于在铁小虎的眼睛里,仝小芹变成了恐怖的元素。
他在她鼻尖上轻轻戳了一下,磨牙声暂时消失。当中巴车拐上国道,恐怖的声再度响起,而且没有停歇的意思。
普济医院是精神病专科医院,位于北市区偏僻的边缘。
办理完探视手续,在一名短发护士的带领下进入探视病区。仝小芹不由自主地拉住铁小虎的皮带,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地颤抖。
“不怕,把手给我。”
铁小虎抓住仝小芹的手,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定。
走廊很长,是那种老旧阴森的建筑,时不时路过病房,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在这儿等,不要大声喧哗。否则刺激到病人,对精神恢复不利。”
短发护士说完之后就出去了。
“我娘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仝小芹揪着铁小虎的胳膊,手心里冰凉冰凉。
“你娘会好点,她只是暂时精神失常而已。”铁小虎平静地告诉她。
“是呀是呀,我一定好好读书,再也不惹我娘生气。”仝小芹把铁小虎的胳膊抓得更加紧了。
约莫过了三分多钟,探视室的大门再度打开,两名中年护士扶着个长头发的女人走了进来。
“娘……”仝小芹扑了过去。
长发女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撩起发梢轻轻地拨弄手心:“黑牙牙黑牙牙,东方不亮西方亮……”
“病人家属退后,不要影响病人。”
左边的护士冷冷地说道。她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到,她连嘴皮子都没有动,声音便发出来了。
铁小虎扶着哭泣的仝小芹。
长发女人傻愣愣地转过一个角度,浑浊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铁小虎的眼睛。停滞了三五秒钟,她突然走过来,撩起发丝在铁小虎的脸颊上轻轻地扫。
她一边扫一边说:“黑牙牙黑牙牙,东方不亮西方亮……”
“娘……”仝小芹拼命忍住眼泪。
撩开女人散乱的头发,铁小虎看清了她的面容。好一副绝世精妙的五官,面色虽然惨白,皮肤却如青玉般细腻。在她的脸上,连毛孔都看不出来。
“我……”铁小虎不知道说什么好。
“黑牙牙黑牙牙,东方不亮西方亮……”面前的女人又开始重复。
她的目光形如死水,铁小虎的脸颊上感觉到一丝刺痛。被她的指甲刮出来的刺痛感,那种力度显然特地加重过。
她要表达什么?是有所暗示吗?
铁小虎微微一怔,女人忽然甩了甩头,长发飘散,遮住了护士的眼睛。
“黑牙牙黑牙牙,东方不亮西方亮……”女人勾住铁小虎的脖子,她的音量陡然加大,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
“三零四二九,镇静。”两名护士一左一右,叉住长发女人的胳膊往探视室外面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