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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香楼灯光熄灭的同时,石板路尽头的阴影里亮起两束灯光。

黑色的汉兰达越野车缓缓驶出镇子,车窗落下,一大蓬烟雾伴随着如怨如诉的歌声飘散在风中。

“等着我回来,吻你双鬓洁白。向你倾吐,爱以及爱。年少读不懂亲人的关怀,傻傻的执着未来……”

赵铁流揉了揉眼睛,把刚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目光深邃,却又带着无边无际的疲惫与孤寂。

“一燕,我看到你的影子了。可是我不敢说话,我怕…万一不是他。”

他吻着古色古香的欧米茄怀表,嘴巴里重复着同样的话。

怀表壳子里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个挺着大肚皮,温润似水的女子。

“铁流你回来了吗?”

是贺妍菱母亲朱美凤打过来的电话。

“刚出镇子,我哥有什么事情交待?”

赵铁流点了根香烟,把怀表塞回兜里。

“他在里面安全得很,你哥让我转告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你哥的事……”

“铁流,你发现没有?那个小伙子的眼睛长得跟一燕一模一样。”

“……”

赵铁流擦了把眼睛,叼在嘴里的香烟,被他一口吸掉了半根,长长的烟灰落在心口,他也浑然不觉。

“铁流你在听吗?我是说那个姓铁的小伙子。”

“大嫂我在听呢,山路拐弯多,明天再跟你说。”

挂断电话,赵铁流的视线彻底模糊。他不得不靠边停车,趴在方向盘上,宽厚的肩膀不停地耸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镇子口亮起微弱的光。

铁小虎和常金阳开着电三轮,从百花镇方向驶了过来。

“小虎哥快看,那不是小菱子她二叔的大汽车吗?”

“咦?怎么还没走?快快快,把车灯关掉。”铁小虎抽了常金阳一巴掌。

“黑灯瞎火怎么开嘛?摔落山崖我可不管。”

常金阳低着头找车灯开关,电三轮砰的一声撞在越野车上。

“都是你,没事关车灯干嘛?”

“不说话你会死啊,让你不要开非要逞能。”

铁小虎气呼呼地骂道。

赵铁流调匀呼吸,用餐巾纸擦了擦眼睛走下车来。

他冷冷地望着两个冒失鬼没有说话。

“嘿嘿嘿,二叔您怎么还没走?”

常金阳舔着脸,电三轮近前搭话。

“常金阳你神经病啊。”

这家伙车子没停稳直接不管,幸亏铁小虎及时拉住手刹。

犀利的目光迅速从铁小虎身上扫过,赵铁流清了清嗓子:“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他的声音特别冷,贺妍菱说她二叔最疼她了,铁小虎和常金阳认为她在说谎。

“去……”

“去练练车。”

铁小虎赶忙打断常金阳的话。

此行目的是去深山酒窖里偷老酒,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在赵铁流没有多问,撞坏了车子也没有要他们陪。只关照他们注意安全,然后就开着越野车走了。

望着远去的车灯轨迹,常金阳缩了缩脖子:“那么大个坑,撞坏了得赔不少钱吧?”

“把你卖了也不够,以后你还是弄狗车比较合适。”

“哎哎哎铁小虎,不带这么埋汰人的。你不是说要买大汽车的吗?我还想开着大汽车给江小翠送吃的呢。”

“拉倒吧你,你小子就是赶狗车的命。明天鼎香楼正式营业,一会咱去梧桐坡挖点蘑菇。”

吓得常金阳蹦了起来:“小虎哥你脑子烧坏了吧?搬完酒就得两三个小时,再去梧桐坡天都亮了。”

“等的就是天亮,黑灯瞎火挖个屁的蘑菇。”

铁小虎早就算计好了,弄两坛老酒先试着卖,梧桐坡的菌菇可是鼎香楼的招牌。那天崔大旺点名要喝菌菇汤,说明菌菇汤已经在百花镇上打出名气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鼎香楼尽快顺当起来,不然为了鼎香楼的事情,原先设想好的大事业根本没有时间去做。

“那得多伤神?我娘说一宿不睡十天不醒。”

常金阳靠在三轮车的栏杆上打盹。

铁小虎骂了几句,没有收到什么效果。索性不去理他,电门拧到底,三轮车仿佛大山里的精灵,沿着陡峭的山路拐了个弯,往柿头村方向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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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张玉娟起来做早饭,听到院子里淅淅索索响个不停。电三轮停在弄堂里的侧门口,车厢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蘑菇。

“小虎,门口蘑菇是你弄回来的吗?”

张玉娟一边往大厅里走,一边喊。

大厅里酒香四溢,地上两只大酒坛,一只已经开了封。铁小虎和常金阳忙得满头大汗,把老酒从大坛子里舀出来换成小包装。

“小虎你在作啥?别人家的东西不能拿。”

“嫂子你懂啥呀?这是失传已久的杜康酒,那个酒窖没有主人。”

“对对对,我们证实过的,无主地窖,谁先发现就是谁的。”

常金阳跟着帮腔。

气得张玉娟揪住两个人的衣领子:“管它有主还是没主,不是咱们家的东西就是不能拿。”

“得了吧嫂子,常金阳上次搬回来的酒,你不是泡了果子酒卖掉了吗?”

“那是两码事,先前是菜市场零卖,现在开大饭店,开了大饭店就要踏踏实实做事。”

张玉娟不依不饶,任凭铁小虎跟常金阳怎么解释,她就是认定了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不能要。

“嫂子我真是服了你,无主的老酒不能要,那我们采回来的蘑菇,你怎么不说话呢?”

常金阳摇了摇头,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喝水。

这家伙真是气傻了,再明白不过的道理竟然不懂。张玉娟的意思是老酒是人工酿出来的,蘑菇是大山里天然生长。老酒于蘑菇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我们搬到后院,留着自己喝总可以了吧?”

张玉娟认起死理来谁都拦不住,就像铁银根摔裂骨盆,医生让老头躺在床上休息一百天,张玉娟就盯着不让铁银根起来。

铁小虎只能这么说了,招手让常金阳过来,两个人抬了两次,把酒坛子抬到自己屋里。

“这样不行啊,嫂子这个人倔得很,简直就是***。”常金阳抱怨。

铁小虎甩手一个大头皮:“兔崽子,骂谁***呢?***能做饭给你吃?还能炖菌菇汤给你喝?”

“这么说倒也是个道理,我就是有了好东西尽想着跟别人分享。你说这么好的酒,百花镇的老百姓尝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你个大头鬼,你那点小心眼瞒得住我?老头说这酒金贵,你是想开高价赚钱。”

“拉倒吧小虎哥,一文钱憋倒英雄汉,钞票这玩意儿你不喜欢?”

两个人忙活一整宿,说着说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