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其实都是平江城中的小混混,素来靠着打架斗殴恐吓他人挣点小钱花花,平日里充其量见得最大的场面也就是手脚断了,哪里真正见过这种真会死人的场面。
眼见着其中一个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听见虞晚这话哪里还会追究什么真假,只能屁滚尿流的进去将屋中同伴的尸首搬出来。
如此折腾了半宿,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没了,天上圆月高悬,冷白色光辉洒在庭院中,明亮而柔和。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蛙鸣,却衬得夜色更加寂静。
虞晚披了件外衣推开半掩的院门,想要四处走走。
院门外,一个玄色身影立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见到虞晚,他脸上露出了怡然的笑意。
虞晚也没料到这副场景,诧异的微睁了睁眼眸:“孟公子?”
正是孟星河。
“虞姑娘,好巧。”孟星河脸上扬起一个笑来。
在月色的衬托下,这笑显得格外干净而纯粹,一如当年的少年郎。
虞晚瞧得有些恍神。
孟星河侧身问她:“夜来无事,可要一起走走?”
虞晚沉默的点了点头,跟上孟星河的身影。
似是顾及着虞晚,他走得很慢,两人男才女貌,都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在月色下悠然同行着,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格外登对。
孟星河听着远处高高低低的虫鸣声,突然低声笑了笑,“平江城夜里喧闹,连天气都比京都多变,你来这儿,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虞晚明白孟星河这话意有所指,一边润物细无声的试探着她在京都的生活,一边暗指方才她院中的动静。
但到底已经分别四载,后面有关他的消息只能承载于纸张上的只言片语中,饶是脑海中依着得来的消息一遍又一遍描绘着他现今的模样,终究不大真实。
虞晚突然很想看一看孟星河脸上的神色。
少年郎身量愈发见长,于是她只能仰起头来才能看清他的面貌神态。
然而孟星河不知怎的,也垂首看向虞晚,眼神交错中,或许是月色太美,孟星河心头突的动了动。
柔风渐起,吹起虞晚半散的长发,遮住了她如远山雾霭般似温柔却无情的眸。
不由自主的,孟星河抬手替她拂开了发,为她别在耳后。
虞晚微微笑起来,眸中的雾霭似乎散了些许,泄出几分真实的生动来:“平江城很好,我很喜欢。”
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因为有个小纨绔在这儿。
孟星河这才如同受惊般的收回了手:“是吗?你喜欢便好。”
他开始如数家珍的向虞晚介绍起平江城的风景和吃食来。
比如城北哪家的鸭血粉丝汤好吃,哪家的西湖莼菜汤味道鲜美,待到秋季更有肥美的母蟹和鲈鱼,样样说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虞晚听得入神,眼中溢出笑意:“孟公子说得如此动人,倒勾起我口中的馋虫了,可惜离秋日尚远,否则定要好好尝尝孟公子称赞有加的肥美母蟹和鲈鱼。”
孟星河笑道:“眼下的螃蟹和鲈鱼虽然也有,但私以为味道始终难及秋季的鲜美,不过清明刚过,路边街摊上兴许还有青团卖,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虞晚:“是吗?我来平江城也有段时日了,竟未曾注意过这些。”
孟星河听闻有些诧异,试探着道:“京都应当也有清明食青团的风俗,你……”
虞晚微微垂眸,半晌,唇角勾起一个落寞的笑:“说来惭愧,家中无甚亲缘,是以每年清明都过得敷衍。”
孟星河低声道了句抱歉,如风度翩翩贵公子。
虞晚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并不在意,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在乎这个,亲旧故去得太早,朦胧得一些美好回忆就如同梦一般,却愈发放大了之后的痛苦。
她为他们的复仇,已是最后仅剩的情意。
而如今,胸中烈焰早已冷却,只剩一点隐秘的欢喜,放不下,亦不想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