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无好宴,虞晚在后院的树下坐着纳凉,前院中歌舞声不绝于耳,若再仔细听了,便能听见歌女清越的声音下夹杂的推杯换盏嘈杂之声。
阿菁正蹲在虞晚脚下不远处熏了一堆艾叶驱虫,风儿一吹,那裹挟着艾叶香味的轻烟便袅娜而来缠绕在虞晚身侧。
然而虽然蚊虫被熏得少了些许,虞晚眼睛也被这轻烟迷得微微眯了起来。
阿菁熏好了艾草叶便引颈望着前院的方向:“嚯,前院可真热闹。”
“哎,姑娘你说孟公子从前也并不喜欢设宴,怎么现在到了这儿反倒办个不停。”
阿菁掰着手指头数道:“春天一个,夏天一个,是不是接下来还有秋宴冬宴?”
虞晚摇了摇罗扇,任谁见了都觉得是一副小家碧玉的姿态,但说出口的话却不像那么回事:“我记得赵天子在世时,也爱在宫中设宴。”
赵天子便是和她一起携手坑了孟元却因为气血两亏英年早逝的那位陛下。
提及这位年轻陛下,阿菁的眼神暗淡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提起精神来,道:“姑娘的意思是说今晚有好戏瞧了。”
阿菁拍了拍掌:“那我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个尽兴。”
又是一个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前院就突然如偃旗息鼓了般,歌女和推杯换盏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阿菁激动的往外探了个头,估计要不是顾及着这儿是孟星河的大本营,她能直接飞到墙头上去瞧。
一支寒光闪闪的军队尾巴从回廊处消失,虞晚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阁楼上站了几个手持弓箭的好手,大约是在防着什么意外的状况。
阿菁侧耳倾听了会儿,却没能听见什么大得动静,只隐约传来几个断断续续的字飘进耳中。
再过了盏茶的时间,仍旧没什么动静。
虞晚反倒有些坐不住了,突然站起了身子。
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脚迈出了后院的园子,阿菁兴奋得跟了上去。
两人在隔着设宴的地方一道墙的距离才停下来,便听见孟星河漫不经心委婉说着威胁人的话。
“几位也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平和惬意的日子都是偷来的。”
“只是既然是偷来的东西么,能不能守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星河说完这话,很快底下贺承德的声音响起,他奉承道:“有孟公子您这尊大佛在,那自然是能守住,也一定能守住,哈哈,哈哈……”
“唰”的一声,是拔出兵刃的声响:“你敢说我们大人是贼?”
“不不不……不是……”贺承德有嘴说不清,明明就是孟星河挑起的话头,他委屈得很:“下官哪敢……”
“住嘴!”孟星河突然大声喝道。
那人以为是在说他,顿时被大声喝得吓了一大跳,腿脚一软差点就瘫了下去,可孟星河一眼轻飘飘的扫了过来,又将他身子钉在了原地。
孟星河这才继续道:“林山,贺大人一心为民,任劳任怨,你怎可如此说贺大人,该罚!便罚你向贺大人道歉。”
“是,”林山没争辩,但兵刃也没入鞘,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刀刃明晃晃的,都快凑近贺承德的脖子了,“贺大人,对不住。”
差一步就是生死攸关的当口,贺承德哪里还敢起别的心思。
只能一边心里暗骂孟星河干得不是人事,不就是差点弄了个他以为孟星河不要的美人儿,带人闯了他城主府下他的脸不算,今日还要借着夜宴的名头再来恐吓他一番。
孟星河总算满意了:“这才对嘛。”
又抬起折扇轻敲了敲脑袋道:“我方才说到哪儿了?”
一旁的温长卿拱了拱手,温和回道:“回公子,您方才说到偷来的东西,能不能守住便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哦,对,”孟星河接着方才的话题道:“若要守,怎么个守法,等等,这些前提都绕不过一个钱财二字啊。”
孟星河心痛得扼腕道:“诸位有所不知,前两日突然传来消息,屠兴盛派兵奇袭了仓阳城。”
“既然连易守难攻嗯仓阳城都被屠兴盛派兵征战了,那我们平阳城,还会远吗?”
底下听罢这个消息,没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孟星河心中更满意了,面上继续道:“虽然咱们已经有些精兵,也再招了些人入伍,可对应的马匹、武器却始终没有跟上。”
“再加上现在尚且是夏天,若到了冬季,还有将士们的吃穿用度问题,若无钱财支撑,恐怕……”
孟星河话未尽,然意已明。
温长卿补充道:“不错,所以这其实才是今日我们家公子宴请诸位的原因,也是希望能与诸公共同商讨商讨,看看有什么应对的法子没有。”
有个富户吐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原来是这样,我李大富虽然没什么别的本事,但也算会点经营手段,有些钱财傍身,既然平江城有难,只要孟公子您说句话,我李大富的钱财定然双手奉上!”
孟星河没说话,只是脸上看起来好像仍有些为难的微微颔首,“你有心了。”
但其他人却不乐意了,心中暗想前面这个说话的是个什么傻子,居然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攒到的钱财掏个干净,而且也不是养自己人,而是为了养孟星河手上的兵。
其中有个仗着身份稍高一些,微眯着眼道:“孟公子倒也不必过于忧心,粮草兵马这些东西,节省节省总还能再撑一会儿,接下来咱们再好好想想办法……”
话未说完,众人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刚说话的这个,人头就已经落了地。
鲜血隔了那么一瞬才飙射而出,泼了两旁的人满脸。
孟星河终于笑了,笑得灿烂而危险:“诸位还有什么好的意见么?”